想吐（2/2）

“夏雪松！”文澜气坏了，厉声打断了夏雪松的话，“你他妈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夏雪松的话让文澜冒出一身冷汗，探监的通话都是会被监听的，还会被录音，不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的。

“无论如何，是我杀了他。”夏雪松看着文澜，一字一句的说，“是我，亲手杀了我爸，亲生的爸。文哥，我没有家了……”

文澜皱着眉头没有接话，半晌后他掏出一张照片贴在了两人中间的玻璃上，“那他算什么？”

夏雪松伸长了脖子，隔着玻璃看着小宁的照片，只觉喉咙堵得慌。

半晌后，夏雪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人都回来了，林律师一定是帮我把话带到了。”

“带到了又怎样？”文澜把照片收起来不让他再看，“你就确定我会愿意收养小宁？”

夏雪松的目光随着文澜的手落到了他上衣的口袋上，“确定。”

文澜都被夏雪松气笑了，“你凭什么确定？我带一个老的就够我受的了，你觉得我还会再带个小的？还是个有病的？”

夏雪松的视线还落在文澜的口袋上，仿佛想透过衣服的布料再看看照片，“小宁看病手术的所有费用顾一平会出，还会雇两个保姆带他，房子也租好了。”

文澜强自压下心里的怒气，问道：“顾一平怎么会……”

文澜说到一半，忽然眯了眯眼，他想到一种可能，“娃娃脸是顾一平的儿子？”

“嗯。”夏雪松轻轻的应了一声。

“你们俩……”

夏雪松睫毛抖了抖，“分手了。”

林宏，顾一平，小宁，娃娃脸……

文澜把四个人串起来，一下就想明白了，这是交易。夏雪松认罪坐牢彻底离开顾昔白，顾一平就帮他出钱给小宁治病。如果夏雪松不跟顾昔白分手，那林宏以他丰富的刑辩经验估计也有很多办法证明夏雪松有故意杀人的可能。

夏雪松这是拿自己的前途换了小宁的手术费。

文澜皱了皱眉，他真的是拿夏雪松一点办法都没有，白白气的自己肝疼。

“庭审那天我在法院外面看见娃娃脸了，”说到顾昔白，文澜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瘦的我差点没认出来，小下巴溜尖，眼下乌青一片，脸色白的吓人。”

夏雪松喉结滑动几下，压下心口的疼痛，冷冷淡淡的说，“我不想听，与我无关。”

“你就装吧。”文澜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一年零九个月，你是真不拿自己的前途当回事啊。老爷子也被你气的不轻，说让你出去之后去找他领罚。”

“我……”夏雪松有点犹豫，一看文澜脸色又沉了下来赶紧接了一句，“我知道了。”

文澜看了一眼表，探视时间快到了，“我再问你一遍，你的案子如果好好争取，是有可能缓刑或定罪免刑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夏雪松垂着眼，淡淡的说。

文澜再次把小宁的照片拿了出来，贴在了玻璃上，“要不要申诉，你说话就行，别的不用管。”

夏雪松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的开了口，“开庭之前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不敢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浑身是血躺在雪地里的样子。他抓着我的肩膀跟我说好冷好冷，他想推开我但是推不动，他挣扎着想跑但是跑不了。他的血融化了积雪和成了泥，把我整个人都封在了泥里，满鼻子满嘴都是鲜血的腥味……”

夏雪松的脸色越来越白，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那股反胃的感觉，“整整七十四天，我每天只要闭上眼睛就想吐，苦胆都快被我吐出来了……”

“雪松……”文澜叫了他一声，“别说了……”

“文哥，”夏雪松露出一个淡淡的破碎的笑容，“这两个月我终于能睡着觉了，虽然还是会想吐，但是我能睡着觉了……”

文澜看着夏雪松，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交易什么的，只是一方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夏雪松过不了他自己心里那一关。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啊，亲眼看着亲生父亲死在自己的刀下，心理上一定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他现在情绪还能这么稳定已经非常不容易了，还能再要求他什么呢。

夏雪松这是在自我惩罚，说不定他还希望法官能判的更重一些，如果判个两年三年，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想吐了。

如果他自己想不通，就算法官判他无罪释放那他自己也会给自己加上一个刑期。而那个期限，谁也不知道会是多久。

一年零九个月，也不长，很快就能过去了。

出路那么多，有的是事情可以做，他年纪还这么小，耽误个一年两年也没什么的。

文澜这么想着，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他们一声，“探视时间到了。”

文澜又看了夏雪松一眼，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