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2/2）

顾昔白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这狗东西，这时候这么直接，真是受不了。

夏雪松打扫完战场，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塑料脸盆，暖水瓶里的热水已经不热了，温温的正好洗脸。

夏雪松拿毛巾沾了点水，叫顾昔白，“过来。”

顾昔白往床边挪了挪，仰起脸伸了过来，那样子看着乖巧极了。

夏雪松小心翼翼地帮顾昔白擦了脸，动作轻柔神情专注，就像在擦拭一件无比珍贵的艺术品。他的手在顾昔白脸上滑过，在那道还没消去的伤痕上轻轻的摸了摸，心里不禁又生出些心疼来。

擦完脸，顾昔白又问起夏雪松的伤疤，“你那道疤那么长，怎么弄得？”

夏雪松转头又开始清理他大衣上被顾昔白蹭的鼻涕，过了一会儿才说，“小时候太皮了，不小心划的。”

“那为什么不让看？”顾昔白又想去掀夏雪松的衣服，可是没够着。

“看着挺吓人的，”夏雪松伸手去沾洗衣粉，不动声色的又往外边挪了挪，“怕吓着你。”

顾昔白不置可否，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早晚要脱了衣服给我看的，不急在这一时。他想。

夏雪松不知道顾昔白在想什么，看他半天没出声就另起了个话题。

“感觉你从咖啡馆出来变得轻松了很多，林阿姨跟你说什么了，心情这么好？”

顾昔白单手支着头看着夏雪松，“这话题转的，还能更生硬点吗？”

夏雪松确实不太擅长聊天，被顾昔白噎了一下一时也没接上话。

顾昔白难得让夏雪松无语一回，心情更好了，之前跟夏雪松对线都是他智商不在线。

“我刚回来还哭了一通，你哪看出我心情好了？”

夏雪松擦完大衣，拿起来抖了抖，“不用看，感觉得到。”

顾昔白眨了眨眼，感觉心里有粉红色的泡泡不住地往外冒。明明不是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他听着就觉得美滋滋的。

“林阿姨给我听了一段录音。”

“什么录音？”夏雪松把大衣穿上，坐在暖气边上取暖。

“林柔的遗言。”顾昔白伸手握住夏雪松的手轻轻摩挲，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林柔那天大概是回光返照吧，忽然精神起来，说有话要说，让她妈妈帮忙录的。其中一段是录给我的，我放给你听。”

夏雪松反握住顾昔白的手，顾昔白没事，他反而紧张了起来。

顾昔白按下播放键，略显虚弱的女声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顾昔白，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这段录音，但我还是想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跟你说几句话。听姑姑说，你很自责，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自责呢，明明是你救了我啊！

那天晚上你从窗户跳进教室的样子就像电影里的英雄降世，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把我从恶魔的手中救了出来。如果那天被葛力得手，我可能当场就会从楼上跳下去。

我给你写的那封信都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我不怕在任何人面前读出来，让我读多少次我都愿意。我自杀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我当时其实已经有很严重的抑郁症，几年来也有自残的倾向。可是我不敢说出来，我怕别人会认为我精神不正常，怕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很抱歉因此给你造成了困扰，我自杀的事情，真的和你没有关系。

那次虽然是你弟弟发现的我救了我，可我还是要把这件事记在你的身上，因为如果没有你，你弟弟也不会跟着我，也就没人能发现我割腕了。

那时候我躺在医院里，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我错了，这个世界还是有那么一点值得留恋的地方。我听妈妈说，你因为救我被劝退，还背了处分，我就想着我一定要帮你把处分消掉，不能让你因为做了好事反而要被处罚。该受罚的是葛力，不是你。

我去找过教导主任，也找过校长，可是他们不听我的，我也没有办法。那个学校我也待不下去了，看见葛力我就恶心，所以我也退学了。

没想到后来教育局又来人调查这件事，我就一五一十的全说了。好在他们相信了，让学校开除了葛力，还消掉了你的处分，那天应该是我这几年最开心的一天了。”

说到这里，林柔忽然咳嗽起来，有人哑着嗓子劝她休息一下，她只是要了杯水坚持着说了下去：

“我必须要说完了，不然就没有机会了。那天我下楼扔垃圾，没想到会遇上葛力，我当时害怕极了，也辩不请方向只顾闷头跑。我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还是被葛力追上了。谁知这么巧，又遇上了你。我那时已经没办法说话了，身上疼的厉害，可我还是听到了你的声音。我当时就想，又是顾昔白啊，真的像电影里演的一样。

大概是我的命可能注定就这么长吧，你能救我一次两次也不能救我三次四次。

我很感谢你的出现，如果没有你，葛力可能已经逃走了，也不会有人送我去医院，我也没办法和家人好好的告个别，更没有机会跟你说这些话了。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我一定也会死不瞑目吧。

虽然很感谢你，但也很抱歉连累了你。听说你也受了伤，被刺了好几刀，真的对不起。不，不应该我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葛力。

顾昔白，不要自责，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很感谢你，谢谢。”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夏雪松握着顾昔白的手，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