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梦（2/2）

培利闻言便没坚持，嘱咐几句可不能不换药就匆匆离开了。

卡莱尔没说话，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默默挪动起脚步来。

入秋的风过于萧瑟，刚才那个拥抱的温度早已被寒风驱散，他不由自主地裹了裹外套，像是孤独地走了很多很多年。

最终决策的作战会议很快就下达到了各个小队，出于夜长梦多的考虑，协会决定在第三日清晨再次调查沙文镇，这次从普斯顿城入手，顺便解决母体问题。

原本计划中，第一第二外勤队分南北两个方向搜查，希尔达考虑卡莱尔的伤，不准备让他跟着第一队打头阵。但是后者早有预料，开门见山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并拿出了巡逻时击杀丧尸的战绩作为凭证。

拉着他巡逻的雷蒙此时非常尴尬，但是红发的青年勇于承认了欺瞒同伴的错误，并以事后雷蒙请卡莱尔一星期早饭作为补偿，二人就此揭过。

其实帝国来的人是伊格那修这件事希尔达和雷蒙都知道，何况最初还是会长要求的，卡莱尔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过多计较。只是他的朋友们想让他对伊格那修的事更放松些，所以才半开玩笑揽着错误说着补偿，他也就顺势应了下来，只让他们作些以后不瞎瞒着他的保证。

于是一切回归正轨。有了新任务，卡莱尔自然忙着做准备工作，检查训练、采购弹药、领取武器、收拾装备，直到出发前一晚他在宿舍里磨刀，一直连轴转的脑子才稍稍能想些别的事。

比如，伊格那修明天会和他们一起出发。

卡莱尔顿时感觉之前的烦躁又回来了，他罕见地把刀就那么搁在床头，然后往被窝一钻，蒙头强迫自己入睡。

事实证明在身体疲惫心却乱糟糟的时候睡觉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卡莱尔的意识昏昏沉沉，最后凝固成一个掺杂久远记忆的，又不那么美好的梦。

梦中是协会的餐厅，那时正值冬日，似乎是为了庆祝一场抵御尸潮的胜利还是什么纪念温暖团结的节日，姑娘们把餐厅装扮的非常漂亮，旧世界遗留的彩灯让屋子充满欢乐的氛围。窗户上凝结着白雾，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寒意，大家挤在这并不宽敞的小餐厅，互相笑闹着，品尝着热腾腾的饭菜，吹牛自己能喝多少瓶啤酒。

卡莱尔愣愣的站在中央，每一张脸他都熟悉地能喊上名字，却又不敢上前说话。

“嘿，小家伙，恭喜！你这次可是大功臣呢！”清瘦的男人拍拍他的肩膀，那是与雅各布截然不同的人，是他们曾经的会长。

许久未见的脸，卡莱尔察觉眼眶被光照得有些疼，可他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看：“白……”

男人却没等他说完，举杯向后示意着。卡莱尔回过神，转身看向那个方向，只见伊格那修坐在角落里，也擡眼看向他。

彩色的光晕洒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当然也包括金发男人的身上。光线模糊了男人苍白的肤色与异样的瞳孔，让他在那一瞬间非常像一个人类。伊格那修弯着唇角，就这么遥遥地隔着几排餐桌与他对视，目光看上去很是温柔。

那是他最为熟识的表情，而不是现实中那个暴露本性却还要伪装人类的家伙。

于是卡莱尔就那么在梦中走了过去。

伊格那修对他的反应并不惊讶，他依然坐在那里，耳边是同伴们合唱的家乡小调，他就在这温馨的氛围中，突兀地开口道：“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一切都如记忆中发展，卡莱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识到了人类梦境胡编乱造的本事，梦中的伊格那修违背了现实中说完就独自离席的行动轨迹，反而依旧坐着，只是朝他轻轻伸出了手。

“你要跟我走吗？”

卡莱尔呼吸一窒。

那人仰着英俊的脸看向他，眼神真挚，发丝散落在肩头，灰白的掌心向上，好似有着令人无法拒绝的魔力一般。

至少梦中的卡莱尔无法拒绝。

他握着那只手，感觉到了冰冷，便像是怕对方冻着似的把另一只手覆了上去。

这个场景太美好了，又是他潜意识的愿望，这两年来卡莱尔经常梦到这个画面，以至于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还是任“伊格那修”拉着，站在那里没动。

两年前的卡莱尔每次被这种眼神注视时，都会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

直到……

梦中的画面一转，随后玻璃破碎，爆炸声轰鸣。卡莱尔匆忙回头，发现所处之地已然不是温暖的小屋，而是寒潮裹挟的末日之下——无数丧尸撕咬破坏着他曾珍视的一切，他在这混乱的世界里抽刀砍杀怪物，却怎么也找不到救不回任何一张熟悉的脸。

会长、队员、刚才唱歌的小伙子、布置餐厅的姑娘，还有伊格那修……

伊格那修？

那个金发男人就在那儿，身姿傲然神色淡漠，右手拿着那柄镰刀剑，左手则提着一个头颅。

头颅半张脸被绿色的感染体污染，可另外半张脸却并不陌生，仿佛下一秒就会活过来，再次对他微笑。

意识到这一点的卡莱尔彻底变成了两年前那个无助的实习队员，他发不出声音，感受不到温度，无法挪动身体，却仿佛浑身上下连骨头缝隙都疼得快要裂开了。

愤怒、悲伤、痛苦、厌恶、绝望、无能为力……

这到底是个噩梦。

（TBC）

【作者有话说】

一些小卡的应激障碍，浅浅的先透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