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2/2）

“好了兄弟我已经迟到了再不去教练得把我杀了，啊啊啊还要去换衣服，你今晚六点能不能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绝对好吃到你舍不得死。不许不出现啊！”

男生挎起运动包风卷残云般一下跑远了，薛镜的目光追随他消失在路尽头，然后沿着一路淌下的水珠回到自己脚下。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

心跳。太快了。以至于出现了些许真实的痛感。

他骂了句粗话。

他那天其实失了约，因为下午领导过来给他们开会，一讲话就是从五点半聊到七点半，等他头晕目眩屁股疼走出会议室时，天已经黑了，楼下也没有男生的踪影。

薛镜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不耻的失信人，便没有再去寻他见他。但男生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他莫名开始相信未来有转机，那句退学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也正应此，他确实因为坚持了下去，在后来得到被赞助的机会。

薛镜自见到贺心第一眼就知道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了，或许是因为对贺心而言帮助人的事情做得太多，这太微不足道；或许是因为自己长相普通见过就忘。有些空落，但平心而论，他仍旧很感谢贺心。

贺心绕着园区跑了几圈，最后停在他窗下，接过阿姨递过的毛巾擦汗。

薛镜的眼神暗了暗。

他并非想要刻舟求剑，不过是因为这样的场景他看了三个月，又念了许多年，骤然再现让他有些唏嘘。

那一年他并不是只见过那一次贺心，只不过他后来只敢从窗台遥望贺心一遍又一遍地路过他的窗前。

——就像现在这样。

他真的从来没有预料到，那个男生会以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回到他的次元，变成了具体、独立、性格鲜明的贺心。像一截被摩挲得枯槁的一截木落了地，扎了根，抽出枝干绿芽，甚至飞来雀鸟停歇在上面。

“薛专家。”贺心擦过汗，仰头喊他。

薛镜回过神，“嗯？”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有名字，但贺心就是喜欢叫一声专家。

贺心眯起眼睛，“下来啊，你不觉得这样说话太远了吗？”

薛：“不觉得。”

这个距离是他的舒适距离。

贺：“那你帮我带壶水下来，我渴了。”

谎话。薛镜在心里判定。其实贺心就是想要他下去，单论带水的话那么多保姆他叫谁不行。

薛镜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感觉。

贺心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变着法子说谎的人。

所谓“三个哥哥”的谎言他当时就当了真，如今他知道男生是贺心，是贺升鸿唯一的儿子。谎言不攻而破。

薛镜并没有要求得太多。就算当时贺心说的话十句里有九句假，什么“有事没事就来找兄弟唠嗑”、“我带你去玩”、“有什么委屈我站在你这边”可能都是脱口而出的便宜承诺，不过是害怕一条年轻生命陨落的临时发挥，他都收到了难得的好意。

那样就够了，他不是一个贪心的人。而现在这样，能成为贺心的新朋友，接触到他身边的事物，对他而言也该够了。

“好。我给你带。”

薛镜按着记忆里的路线在犹如宫殿般的建筑中穿梭，正要踩下最后一节台阶，猝然听见楼梯上方传来一道上了年纪的男声，叫的是自己的名字：“薛镜。”

他整个背部赫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