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2/2）
但是他没钱，就得出去赚钱，郁小楼很怀疑他会趁机偷偷跑了，然后成功赖掉他的钱。
眼看时间要迟到了，他还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晃悠，男人好像完全没察觉一样靠在椅子上悠然翻书，唇角隐隐挑着丝笑意。
“喂。”郁小楼终于还是没忍住，直接问，“你不是要偷偷跑掉吧？”
“……我在跟你说话！”
男人慢悠悠放下书，朝他摊开掌心：“手给我。”
郁小楼怀疑道：“干什么？”
俊美的男人微微笑着，望着他不说话。
郁小楼皱眉，把手递过去。
男人握住他手腕，轻轻一拽，郁小楼眼前一花，不知道怎么的，就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去了。他慌忙抓住桌沿，却怎么也挣不开手，不由恼怒：“你有病？！”
这人一派闲适的模样，稳稳握着他手腕，任由他在那儿徒劳地挣扎，稍微向后仰起身，挑了下眉：“看，我现在就可以用皮带把你绑起来，不用偷偷跑。”
“我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相信我？”
郁小楼：“………”
这人微微一笑，松开了手。新雪般一丝杂色也没有的银白色长发从肩膀上水一样淌下去，晨光在边缘折射出一圈朦朦的光晕，让那张华丽俊美的面庞看起来优雅而贵气，将他那点儿小人之心衬得格外可笑。
郁小楼面颊滚烫，抓着背包狼狈跑了。
白发的男人托着腮，有些愉悦地目送他慌张逃窜的背影，苍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上的四个字。
芸芸众生。
在他这里从来只是一个习以为常的符号的存在，忽然一下子生动起来，逐渐具像化——是小少年瘦弱机敏的身板儿、通红的耳根和充满警惕、窘迫和狼狈的亮光闪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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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心神不宁的一天。
工作倒是没出错，备菜、上菜、收桌、洗碗是很机械的体力劳动，他在这间面积不大的饭馆中工作了数百天，早就成了一枚严丝合缝的齿轮。
郁小楼很怀疑那人究竟能不能给他赚到钱。
怀疑着怀疑着，不免又想到那张脸。
那真是太英俊华丽的一张脸，是郁小楼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人，就是大街小巷印满广告纸的大明星和那样一张脸比起来，都充满了油头粉面矫揉造作的廉价感，索然无味了。
更难得的是那人身上的气质。
睡着的时候只觉冷淡，仿佛雪山之巅高卧的仙人，美得高高在上仙气飘飘，没有一丝活人感。
可当他睁开眼，那种冷淡疏远的仙气似乎淡了许多，或者说杂糅进了更多的特质，好像是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了，却也没什么温度，总是让人轻易地在他面前感觉到狼狈，开始怀疑自己的狭隘和可笑。
郁小楼想起那双总像是俯视他的浅金色眼睛，恨恨地咬紧后槽牙。
可恶，不就是仗着他个子高……！
他才十六岁！还在发育期，他也可以长那么高！
……的吧。
郁小楼垂下眼，有一点黯然。
常年靠馒头和挂面聊以饱腹，半年都舍不得买一次肉，真的能长那么高吗？
所以他收桌的时候就把几盘客人没怎么吃的菜装起来，发现柜台后的老板在看他，就有点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家那儿……有好几只流浪狗……”
老板是个好心人，闻言就说：“那你多装点儿，狗饭量忒大。”
郁小楼抿着唇点头。
晚上回去的时候，郁小楼擡头往上看，发现他房间的窗户亮着灯。
……还真没跑啊。
开门时屋里的人回过头，朝他弯了弯眼睛：“回来了？”
郁小楼拎着袋子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男人挑挑眉：“怎么？”
郁小楼摇摇头，放了手里的东西下楼去打水，一步步下楼梯的时候，脑子里还想着刚刚进门时，男人微微带笑的那一句：“回来了？”
他那盏台灯用太久，光线发昏发暗，每晚上开灯时，总觉得屋子里暗淡颓败，满室冷寂。
可现在那男人坐在灯光中，一头银白纯净的长发闪烁着微光，长睫下的金色眸子有一种温柔的错觉，还会，还会跟他说：“你回来了。”
就好像他们两个其实是什么很亲密的人一样。
……莫名其妙。
会觉得那人有一点温柔的自己真的很莫名其妙。
他这么唾弃着，爬楼梯的脚步却不似以往那般疲惫沉重。
男人坐在椅子上，看他把书从他手里头抽走，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再把塑料打包盒一个一个拿出来摆放得整整齐齐。
放好了东西，郁小楼转身去拿筷子，眼尾瞥到什么，却一愣。
——他装在一个大纸箱里的馒头和几包方便面一样不少，竟是从没被动过的样子。
他不由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
这人一点儿也不用吃饭的么？
郁小楼握着筷子，居高临下……根本做不到。面无表情盯着人：“起来。”
男人起身，看他坐到椅子上，一个一个拆着塑料盒，头也不回地问他：“今天没去找工作？”
“找了。”
“找到没？”
“……”
郁小楼立刻回过头：“没找到？”
男人朝他摊了下手，表情疑似无辜：“我没有身份证。”
……是了，最近出了个新规定，说招人必须要实名登记，就算是租房也要给房东交一份身份证复印件，还会专门有人查，而男人没有这玩意儿，谁敢用他呢？
郁小楼皱皱眉，说：“那你回去拿呢？”
男人回答他：“我说没有，就是没有的意思。”
郁小楼睁大眼睛：“那你户口本呢？出生证明呢？别的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呢？不能去公安局补办吗？”
男人反问：“户口本、出生证明？那是什么东西，公安局又是个什么东西？”
郁小楼：“……”
他单知道自己捡回个比他还穷的穷鬼，不知道原来这穷鬼还是个黑户！
他绝望了，他愤怒了，抓着筷子质问：“那你还怎么赚钱还给我？！”
男人看了他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他面前。
郁小楼低头，是一张五十块一张二十块，总共七十块。
“……这什么？”
“我赚到的钱。”
“我知道这是你赚到的钱……我问的是你怎么赚到的？”
“唔，发传单？好像是叫这个名。”
郁小楼哦了一声，不是很意外。
发传单这种工期短员工流动性高的活儿，倒也可以不用身份证。
他惊讶的是：“你发传单一天就能赚七十？”
“别人都来跟我要，要了就去饭店里消费，招我的人高兴，就给我涨了价。”
郁小楼看着他那张任谁都会感到惊艳的俊脸，一时竟然觉得才给涨二十？别是人家看他脑子有病故意坑他的吧……
不得不说极致的美貌在任何时候都是个稀缺的资源，他心里头立刻就活络起来了，可盘算半日，却只能沮丧放弃。
因为这座小城真的太穷太封闭了，年轻人少，人手里没钱，整座城里头上点儿档次的饭店都没有几家，更别提酒店、商场这种只在电视里存在的东西了，自然没什么可以利用资源的路子，就是这人这样的一张脸，大概也就能让别人多给他二十块。
他接过那七十块，说：“现在你还欠我两千零六十九块三毛六。”
男人勾了下唇角。
“还欠这么多，你有什么好得意的。”郁小楼嘀嘀咕咕，转过脸生硬道，“筷子在那儿，自己拿来吃。”
“不用了。嗯……招工的人请我吃过饭了。”男人坐在床沿，一条胳膊支在桌上托腮看着他，“你吃吧。今天怎么买这么多菜？”
郁小楼没搭理这句，自顾自吃起来。
流浪狗不吃，那就全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