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木(六)(2/2)
“是归元去年遣返的修士,没什么修为,甚至没有筑基,从祁霁露面伊始往前推测,两人在镜灵山便已见面,不知达成了什么条件。”
“又是这样。”老者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两步,被徒弟搀扶着着走出后山密室,才发现外面已经等了许多长老,见到他出来,诸位齐齐施以最高礼遇,“洪上仙。”
对于不明所以的修士们而言,一个邵朗枝就能尊称一句老祖君,得到诸位仰望,但若说出洪晁之名,恐怕现今无一人知晓,因为此人根本不在邵朗枝他们之列,世人也不知四方仙门的背后是谁。
所以当初邵朗枝在太羽涯自爆丑闻后,无一人愿意上前为他辩白,即使他也是受命而为。
洪晁点了点头,“诸位久等。”说着他环顾四周随口问了一句,“我那小徒弟呢?怎么没来?”
他嘴中所说的小徒弟便是归元剑派的掌门,六十年前他闭关前收了最后一个徒弟,彼时,他身旁仅有黑刃和白刃两位徒弟,闭关之时黑刃会跟着师傅闭关,白刃坐守四方,观察世间动向。
“沉壁没来么?”洪晁又问了一句,周围的人都开始支支吾吾。
只有落在诸位长老后面的白刃出面,上前一拜,“他自请逐出师门。”
在场鸦雀无声,洪晁沉吟半晌才将失神的眼神聚焦,就在此时山间的风开始怒吼,树梢开始迎风抽打,一只蓝色蝴蝶不知从哪飞出,绕着一朵颤动的花开始舞蹈,它好像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落脚点,终于在被风吹动的花朵上驻足,但花自身难保哪里顾得上它。
黑刃看向那只蝴蝶,突然想到师父曾经曾经也有一位小徒弟。
风可以吹走一张纸,却无法吹走一只蝴蝶,因为生命的力量在于不顺从。
“走吧。”洪晁收回眼神,在他转身的瞬间,那只蝴蝶瞬间粉碎,随着风吹走了,一丝血色都没留下。
白刃待见到兄长和师父,率先请罪,“师父,是徒儿过错,原本将那女子要投入祭坛了,但被霍连临时反了水,那时我正在取走祁霁尸骨上的心脏,脱不开身......”
洪晁摆手,“无妨,那姑娘顶多也只能撑三五年,不长久的,凌虚塔那几位阵法设好了?
白刃点头,“就差引子了。”
引子便是祁霁的心脏,其实若不是白刃先去了灵山将尸骨上的心脏取回,祁霁那座灵山其实还能再坚持几年,不过,事情也并不是完全顺着他们的心意所发展的。
洪晁好像有些累了,便叫黑刃下去再盯着信斋那些人,“祁霁那处不急,他的草身顶不了多久,但是阵法这头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此法能够一劳永逸救灵山于水火。”
师兄弟两人领命下去后,洪晁才慢悠悠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翻过来后,上面刻着熟悉的一句话——“百安六年,陆拾玖记。”
若邹旎此刻能看到这一幕,她定能认出,这块牌子和挂在那颗大树上的那块一模一样。
洪晁摩挲着木牌的边缘,低声道,“你还是回来了。”随即他吩咐道,“去白霞宇。”
当猩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被簇拥到祭坛的上方,无数人都在等待仪式的启动,信斋不认识那位老人,但对方周身的威压令他擡不起头,他只能专注于面前的阵法。
四方阵启动需要耗费时间,四个阵眼皆已布置妥当,当最后一道符文落下,这颗几百年未曾腐烂的心脏重新发出震耳欲聋的颤动,一同响彻在这片大陆上所有人的耳边。
伴随着一道电闪雷鸣,西北边的天瞬间陷入黑夜,那团仿佛乌云般的黑暗经过第一个阵眼——镜灵山,阵眼就在山的中间,一道光柱与那朵乌云结合,无数的雷劫下方,山间的人兽四处奔忙,跑的慢些的全被那团光圈起来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朵云将自己的力量抽走。经过镜灵山,随后一路往南,卫家庄的人刚开始一天新的生活,转瞬天就黑了,他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被光圈挡住,困在原地。
那团漆黑的云体积越发庞大,直到过了太羽涯到达灵山最后一步,灵山内部的阵眼是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处。
乌云席卷而来的瞬间,灵山深处的藤蔓顺势而上,疯狂蔓延的枝丫努力将整座山围起来,想要阻止那势不可挡的乌云,但几乎是同时,已经没有了木牌的大树,将它扎根灵山的根系从地下擡起,沿着藤蔓伸长的地方覆盖住了整座山,将地下的阵眼展露出来,藤蔓力量实在微薄,只得被压制。
又是一道电闪雷鸣,四处阵眼全亮,四方阵成!
祁霁望向风云多变的天际,眼神一暗,他们难道是要将所有人献祭重塑灵山吗?
“轰隆——”熟悉的震颤后,属于乔恭的灵山,仅仅坚持了不到两年时间,再一次塌了,灵山的粉尘将它脚下的所有人尽数覆盖,隔着墙都能听到外面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兵戈相交大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