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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皇之夜(日本地图结束)(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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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公子默然。

他看了看月亮,悄悄掐算一下发现鱼怪、寻他未果、飞鸽传书的时间,便心知大概是捉不到鱼怪了。他沉默良久,最终道:“那我们谈谈吧,顾君。”

两人又回到茶室点起灯,可惜茶已经凉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源公子忍不住道。

“我只不过是泉州港的小商人罢了。”顾季摇摇头:“这种问题可太难回答了。您要是这么问,问到天明都问不完。”

“你和那个王通,关系不一般吧?”源公子问。

“是。”

“上杉信兄长的死是不是和你们有关系?”

“是。”顾季叹口气直白道:“我就这么告诉您,几个月前我第一次出海,便是与王兄同行。我们在海上不幸……上杉信兄长的海盗船发现。”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全船的商人和水手共168人,其中赎命31人,我和王通侥幸活了下来,剩下的135人被扔进大海葬身鱼腹。”

“他们都是海盗刀下的无辜者。他们之中有看顾我长大的和蔼邻居,有为家业奔波的老人,还有第一次出海见世面的小孩子。”

“您杀他们的时候可没有一点怜悯。”

“所以你知道。”源公子喃喃道:“你是来报仇的?”

“不。我本来并不知道源公子的大名,也更不知道这群海盗是哪来的。只不过很巧,阿尔伯特号一靠岸就遇见了。”顾季垂眸道。

源公子没想到有这种渊源,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有一种事情脱离他掌控的感觉:“那秋姬也是你带走的?”

“是。她在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顾季笑眯眯的,真像是一只欢快的小狐貍:“秋姬偷走的东西很重要对吧?里面有公子打家劫舍多年的记录,也许还有一些亲笔信?公子也不希望被曝光出来吧?”

“顾君用这个威胁我?”源公子道。

“不不不,威胁您的不止这个。”顾季连忙摇头:“源公子不妨猜猜,我是怎么把海盗船击沉的?”

“难道不是鱼怪——”源公子惊恐擡眸。

“别说这个!”

一瞬间,顾季的演技爆发到极致:“别把我和那个怪物归为一类!”

他面具下的眼眸泛红,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和折辱般。

源公子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原来秋姬说的那些是真的……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安抚道:“是我唐突了。那么是那艘阿尔伯特号?”

果然。

顾季早知船坞里必然有源公子的人,会给源公子呈上阿尔伯特号的蓝图。因此阿尔伯特号的构造在源公子面前绝不是秘密。他承认道:“阿尔伯特号能击沉一艘海盗船,也能有第二艘。”

“如果不想让阿尔伯特号成为第二个死神,您最好让我平安离开。”

源公子长吁一口气,深感自己捅了马蜂窝。他垂眸沉默,良久后才擡头看着顾季:“虽然很唐突,但我还是要问顾君,您和那鱼怪是什么关系?”

重头戏来了。

其实不管是击沉上杉信兄长的船,还是面对他谎话连篇,都不足以真正让源公子记恨他。毕竟这只是损失的小部分——因此只要顾季能威胁到源公子,源公子就会放他离开。

但鱼怪是致命点。

因为鱼怪会无逻辑的攻击源公子的船只,所以源公子也会尽全力干掉鱼怪。一旦他和鱼怪扯上关系,事情就会变复杂。

幸好顾季早有准备。他双目灼灼看着源公子:“若不是您的宴席,若不是为了借他的力量救下秋姬……我也不必被折辱那么多次,简直成了笑话。”

“你想体会这种感觉吗?你想感受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在你旁边,无时无刻为所欲为……”

他的眼睛红了,连声音中都透出几分挣扎。这种不甘的嘶吼中,源公子好像看到了一位少年被撕碎的自尊和灵魂。

顾季和鱼怪是这种交易关系。

源公子默然。

顾季大口喘气,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终于他道:“源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我可以离开了吗?”

海边。

雷茨坐在高高的礁石上,蓝绿色的尾巴随便拍打着,饶有兴趣的看着远处搜捕自己的灯火越来越近,脚步隐匿于平安京的大街小巷中,又扰动了平静的夜。

他高高挑起一盏红灯笼。

“鱼怪在那里!”随着高声叫喊,一群人朝雷茨的方向赶来。

眼看着他们越赶越近,雷茨把手上的红灯笼扔出去——

“啊啊啊啊!”

那灯笼落在为首的武士身上,当即破碎。但灯笼的火焰却好像地狱中的鬼火一般,在他身上越烧越旺。那人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的袍子,但根本扯不开,在绝望中“噗通”一声跳进水里。

水花消失。

雷茨的眼中满是暴戾,看着越追越近的人群,转身跃入大海。

他好像一支离弦的箭,只在海中激起小小的浪花,随即就消失不见。眼看着雷茨钻入幽深的海底,岸上的阴阳师们想要搜捕,却全无消息。

“我们对付不了他。”一人沉痛闭眼道。

夜深海静,雷茨在深海之中游着,以不可想象的速度绕过本州岛,向停泊于敦贺港的阿尔伯特号游去。在他的手上,赫然带着枚古朴的绿宝石戒指,与送给秋姬的一模一样。

“顾君请等一等!”顾季拂袖意欲离去,源公子却在身后叫道。

顾季精神一紧:“还有什么事?”

虽然这些应该能威胁到源公子,但顾季也不清楚秋姬偷走的究竟是什么,如果自己露馅,或者源公子发疯要他的命……他可就完蛋了。

“之前我们说好的生意,顾君不会反悔吧?”源公子叹气笑道。

??顾季的脑袋上浮现出两个问号,源公子应该已经发现自己在驴他了,那么这话的意思便是……

“当时那鱼怪所说,想必顾君已经知道,都是真的。”源公子笑着挽留道:“不过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罢了。”

“顾君不要对海盗有那么大怨气,抢钱岂不比赚钱快多了?顾君有最好的船,又和我一样怨恨那鱼怪,为什么不和我合作呢?”

“我沉了你的船,杀了你的人。”顾季沉声道。

“不必多言。”源公子走上前,十分亲昵的揽住顾季的肩膀,两人一起向山下走去。他们的交谈在山风中很快消失不见。

“那条船算不得什么,人死了也会有新的。”源公子劝道;“我从来不记恨这些小事。”

“公子不记恨,我可不敢忘。”顾季淡然道。

“不。顾君请试想一下,海上如果没有海盗会怎样?所有的商船都会畅通无阻,除了风暴和以外没什么能将他们摧毁。这种产生暴利的生意会吸引越来越多的人,无数人开始航海,航海的利润也就越来越低。”

源公子的声音好像蛊惑人心的精灵:“所以最好的海域不是没有海盗的海域,而是海盗肆虐,但永远不会伤害你的船。”

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有商人私下和源公子合作。

如果在这条航线上,海盗只打劫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船只,那么货物便会越来越奇货可居,赚的也就越来越多。

顾季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不敢与虎谋皮,更不敢触碰这条底线。顾季摇了摇头道:“今日源公子放我一马,谁知道来日怎么样?顾某可不敢拿这个做赌注。”

“顾君不妨再斟酌。”源公子对这个回答也并不意外。

两人行至山脚,顾季都没有再言语,只有脚步声和武士们长刀碰撞的声音,和着微弱的蝉鸣。就在源公子以为顾季要彻底拒绝的时候,顾季开口了。

“先前我们谈到,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以一己之力聚集如此多的铜钱。”顾季回忆道:“公子说,自然有人能拿到,我只负责运输便是。”

“确实如此。”

“那么,”顾季回眸看着源公子,轻佻的狐貍面具后目光灼灼:“如果源公子把这些人的名字告诉某,某愿意和源公子合作。”

“我并非衙门中人,就是知根知底图个安心。”

源公子愣住了。

他考虑到顾季找他要定金,也思考了如果顾季反悔的方案,但万万没想到顾季会找他要提供铜钱之人的名字。这些人大多是与他合作的宋朝官员。

不过……源公子斟酌一二,终于让人拿来纸笔,写下几个名字。

源公子的将墨水吹干,纸张轻轻塞进信封中。毕竟顾季是唯一有可能从富庶是泉州出发,在关东入港的船只。更何况真正重要的名字,他并不会告诉顾季。

顾季将信封收进怀里。

“那么,希望我们明年敦贺见。”他笑着鞠躬,但在狐貍面具之下看不真切。

“顾君一路平安,不送。”源公子回礼。

顾季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夜色中。脱离了源公子的视线之后,他便加快步伐朝某个方向走去,甚至跑起来。

像是在夜色中奔逃的小狐貍一般。

他终于从那个鬼地方逃出来了!

顾季的心还在狂跳着,他再也不想见到源公子了。也不知道雷茨和王通进展的顺不顺利……顾季捂住胸口的信封,还能查到一批大宋的蛀虫,倒是意外收获。

等到了汴京——

前面出现一盏灯光。

大腹便便的人坐在驴车上,正焦急的左顾右盼。顾季定睛看过去,正是等在约定地点的王通。他身后拉着一辆大车,几匹驴子正啃食青草。

“王兄?”顾季叫道。

王通惊喜的看过来:“都妥当了?”

顾季点头麻利的爬上车。王通从前面一抽鞭子,几匹小毛驴就带着他们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离开了深夜里的平安京。

悄悄掀开车帘,顾季看着远处依稀的灯火,没想到自己离开时竟然如此混乱,甚至没来得及把平安京所有街巷逛一遍,也没能与橘公子道别。

不过他倒是给橘公子留了一封信,希望能送到橘公子手中。

“宿主?”阿尔伯特号悄声问道。

“嗯?”

“我再过两天便要修理完成。”阿尔伯特号的声音充满兴奋,“我们是不是要再启航了?”

“是。”顾季躺在车上伸个懒腰:“三天后,我到敦贺就出海。”

三日后,敦贺。

“顾小郎君!”

张长发早就回到敦贺,随着出海日期一天天临近,他还在担心顾季能不能及时赶回来。没想到一大早带人去船上搬货,便看到顾季灰头土脸的出现在码头。

“张兄。”顾季的嗓子有点哑,咳嗽两声:“今日午时便出航,大家赶紧准备上船吧。”

“这么快?小郎君不歇两天?”张长发大吃一惊。

顾季摆摆手,让布吉跟着张长发通知商人们去了。

谁也不知道,顾季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当初去平安京的时候,雷茨非要带许多箱行李,并且信誓旦旦的承诺自己背着。但回程没了雷茨,行李就只能靠驴车运。

再加上顾季怕源公子改变主意再来追他,又怕耽误出航,更是加紧速度往回赶。两人昼夜轮流赶车,终于吊着一口气到达敦贺。

顾季先让海员把车上的东西运到阿尔伯特号,尤其看着他的宝贝金子被安放妥当了,又回到驿馆匆匆冲了个澡,才登上阿尔伯特号。

“欢迎宿主回家!”为了庆祝顾季的归来,阿尔伯特号开心的让船上所有的门开开关关,和闹鬼一样。

顾季穿过船上的层层舱室,回到自己的卧室躺下,吹着早晨清新的海风,感到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阿尔伯特号,秋姬呢?”

“谁?”阿尔伯特号蒙道。

“秋姬没被传送到船上吗?”顾季睁大眼睛。他记得雷茨说过,只要转动戒指就会被传送回家。那么这个家不指阿尔伯特号?

“我没见过,雷茨也没回来过。”阿尔伯特号诚实道。

完蛋了。

顾季立刻离开舱室往甲板跑去。此时商人们已经逐渐上船,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出海。他急匆匆找到布吉:“去找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年轻漂亮……”

如果秋姬没被传送到阿尔伯特号,那会到哪里?她自己家?还是源公子的宅邸?

但顾季也不知道秋姬家确切的位置。而且秋姬知道他们的计划,理应在码头上等着,不可能阿尔伯特号没见过她。

因此要么秋姬被控制住了,要么她就不在敦贺。

顾季先吩咐布吉去城里找,找不到他再去源公子的宅邸打探一二。看着船员们纷纷去找人,顾季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接着,他转身就看到一条熟悉的鱼。

“雷茨!”顾季虽说知道雷茨成功逃脱,但重逢仍然让他非常惊喜,伸手去摸雷茨的鳞片。

雷茨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海水。在甲板上说话不方便,顾季将他带到自己的卧室。

将门关上,人鱼十分悠闲的瘫坐在椅子里。他看着又瘦了一些的顾季,不满的捏捏顾季纤细的腰,又捏捏修长的胳膊。

“又少了二两肉。”雷茨抱怨道:“今天你要给我做烤鱼,做十一条。我吃十条,你也要吃一整条鱼。”

“我游过来很辛苦,好久都没游那么快了。”

“都给你做。”顾季一口答应。他问道:“对了,秋姬被传送到哪里去了?是回她自己家,还是——”

“你怎么开口就问她?”雷茨不满打断道:“之前就想着救她,也不见你对我这么热心。”

顾季不明白雷茨为什么突然被林妹妹附体,也不知道酸意从何而来:“我既然要将她送到汴京,就要信守承诺。她现在在哪?很快就要出海,如果她在源公子那里就要——”

“我不吃烤鱼了。”雷茨再次打断。

“什么?”顾季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还活着吗?”

雷茨沉默了几秒,道:“在陆地上活着。不过她不在敦贺,你不用找了。”

“所以她在哪?”顾季心中的古怪越来越深,定定的看着雷茨问道。

雷茨目光躲闪语言含糊:“她,不就送回家了嘛。”

“到底是哪?”顾季穷追不舍。

看着顾季执着的目光,雷茨终于放弃抵抗。他垂眸间睫毛忽闪,好像被逼问的很可怜的样子,最终他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希腊语单词:“Κωνσταντινοπολη。”

顾季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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