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喂水(1/2)
夜凉如水, 静谧无声,前苑屋内炭火时不时迸溅出刺裂的爆蕊声,锦帘屏风环绕,沉闷翻涌, 只余窗缝的几丝凉风悄悄闯入。
女大夫为许明奚施了几次针, 给她服用了汤药后, 情况稳定了许多, 如今小脸半掩在被褥里, 绵密悠长的呼吸一起一伏, 脸颊染上两抹绯红, 多了几分血色。
女大夫敛容屏气,在沈淮宁的凝视下施针把脉, 心下一颗心始终悬着,更何况这成宁侯府沈淮宁的威名她又怎会不知, 府内那边传来歇斯底里的大喊,都不知道这高门富贵人家整些什么事出来。
思及此, 她颤颤巍巍地替许明奚拉好被子,除去银针, 颔首道:“上将军, 草民已为夫人施针开药, 如今已无大碍,约莫两三日便可痊愈,只是......”
她顿了下,又看了眼许明奚, 似在犹豫。
沈淮宁凝眉微蹙, 沉声道:“但说无妨。”
女大夫松了口气, 说道:“这夫人本就从当年娘亲肚子难产带出来了体弱的毛病, 加之这几年应是操劳过多,还是多养养为好,而且......”
说着,倒吸口冷气,对上沈淮宁审视的目光,苦笑道:“而且这房事拿点药助兴也是正常的,可这情药本就猛烈,还服用近二两那么多,这一般人可消受不了,更何况还是这体弱的小娘子,还是顾及一下为好。”
若不是泡入冰桶,加之许明奚心狠用银针,恐怕这药性如今还要折磨着她。
女大夫说着,偷瞄着沈淮宁的轮椅半身,不禁感慨,看来这传闻所言非虚,都落下残疾还能寻欢作乐,还给自己自己正房娘子吃这么猛药,果然这残暴爱折磨美人的性子都是真的。
思忖着,她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娇弱的小娘子能坚持多久......
可擡眸一见沈淮宁,却发现他苍白脸色愈加阴沉得吓人,连忙跪伏在地上。
沈淮宁敛回目光,揉了下额角,拂手道:“下去领赏。”
女大夫连声应着,几乎趔趄地,落荒而逃。
一时间,合门吱呀消弭,屋内归于沉寂,只余一豆孤灯,簌簌摇曳,迸溅出来的火星子掩映着月光打下来的影子。
沉寂片刻,床上的人儿稍动,许明奚翻了个身,手腕从被褥里露出来,如一截白藕窜出来,却仍紧紧攥着小拳头。
沈淮宁回神,起身走过去,想将她的手放进被褥里,不料触及之际,许明奚忽然吓得手缩回去。
“不,不要碰我,走开。”
蜷缩在一旁,像个受惊的小兽似的。
沈淮宁坐到床边,低下眸子,眉心微微拧紧地瞧着她。
随即取下颈间以朱绳悬挂的观音玉,玉指撚着朱绳,轻轻放在许明奚的颈边。
似乎触及温凉,许明奚双手紧紧攥住,撚在掌心,像是什么珍贵的玩物般,护在怀里。
这玉观音还是沈淮宁母亲到大相国寺给他求的,他自小本不信神佛,可既是母亲送的,这么多年来都贴身带着,于边关沙场中厮杀,玉石作伴,沾染了镇压魑魅魍魉的煞气。
伴随着一呼一吸,逐渐安稳下来。
绿润温凉小东西握在手心,温润且暖和,不安的思绪渐渐化开,蔓延到四肢百骸。
沈淮宁缓了口气,可床上之人却蠕动着,许是屋里有些闷热,她在昏睡中拉了下里衣的衣襟,依稀可见内里春色,道道红痕隐现,都是被她抓过的痕迹,斑驳淋漓,泛着淡淡的红,在细长的脖颈间显得触目惊心。
沈淮宁一怔,撇过脸去,随意拉上被褥。
“许明奚,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呢!”
喃喃说着,只留他一人听见,奈何许明奚似乎察觉到有人对她不满,眉心微微拧紧,小嘴微张,含糊说着点什么。
“水......”
沈淮宁稍愣,并未听清她说什么,稍稍俯下身来,侧耳倾听,问道:“你说什么?”
话落,耳骨突觉一阵温热,夹杂着淡淡的药草香。
许明奚偏头,嘴唇触及他的耳骨轻吻,一呼一吸萦绕在侧,呓语道:“水......”
须臾间,沈淮宁眸光微亮,泛白的指节攥紧了被褥,猛地起身,愣坐在原地。
微不可听地,尽是渐渐加重的呼吸声。
末了,他稍稍平复思绪,转眸看了眼许明奚,仍像只在岸上垂死的小鱼儿,祈求水源,嘴里不停念叨着。
沈淮宁压下心中烦闷的思绪,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将她扶起身来,让她握着茶杯自己喝,顺势偷偷将朱绳抽回,可不料她却紧紧攥着,护犊子似的护着。
他只好作罢。
许明奚本能地抿了一口,却嘀咕道:“烫......”
“嗯?”沈淮宁心下生疑,接过茶杯喝了口,“这哪里烫,大冬天的,不准挑。”
许明奚心下气闷,努了努嘴,夺过茶杯,咕噜咕噜地饮下,引得茶水四溅,甚至化成星点子溅落到被褥上。
“没人和你抢,慢点。”
话音刚落,许明奚豪饮完,一头倒回去,茶杯顺手脱落,幸而沈淮宁眼疾手快,一手抄起来,回头就见她已经钻进被子,蜷缩在一角睡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攥着观音玉。
落到此处,沈淮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起身,不料脚下一软,针刺般的疼痛瞬间撺掇全身,他复又坐回去,紧紧抚着心口。
胸腔微鸣隐现,喘息未止。
凛冽的月光勾勒着微微颤抖的身影。
狭长的睫毛掩映着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看来这次又走不了了......
***
深夜喧嚣不止,春意园亦是歌舞笙箫,奈何其中颜烟阁却沉寂无声,屋内陈设简单古朴,珐琅掐丝香炉上盘旋着袅袅檀香,清幽静谧,只余茶水煮开的咕噜声,醒人神智。
朱雀梨花案桌旁,颜烟正信手煮着茶汤,用茶勺舀到茶碗里,低眉淡笑道:“公子出现,倒是令我没有想到的,看来沈家今晚是闹翻天了。”
缕缕月光隐现,将男子身影打在屏风一侧,剪影纤细,抚杯抿茶,一举一动比女子还要韵味端庄,隐隐可见眉眼柔和,鼻梁高挺,低眉而下,掩映着眼底的杏色,亦是圆溜溜的杏眼。
倏地,轻笑声响,他放下茶杯,抚着杯沿,说道:“的确如此,我也没想到沈淮宁竟会如此,倒是你,竟看到她出现在这春意园里,就告知身边的那个女侍卫。”
颜烟撚着茶勺的手一怔,复又淡声道:“我与这小姑娘有过一面之缘,一看就是清贵人家的小娘子,刚好看到兰青姑娘急急忙忙寻人,便知会一声,不过是举手之劳,倒是公子,好像对那位小娘子很是在意......”
哀转婉叹间,她放下茶勺,两人对眸而视。
烛火摇曳下,突然刺裂一声,打乱听者心绪。
男子的唇角微扬,冷意浸润在梨涡。
“卫姑娘,我当初救你,给了你这个旁人绝对不会查到的身份,只是出于想作壁上观,看看你会如何报这灭门之仇,你们北朝如何,突厥如何,我不会插手,也一点都不关心。”
最好几字加重,言下之意,颜烟再清楚不过,她为卫南成之女,自小被养在出身商户的母亲家里,父亲身为沈敬臣副将,终年在外戍守边关,尽忠职守,却不料三年前的背叛的噩耗传来,满门抄斩被灭,她从尸山血海中逃出,在路上被此人救下,还给了她这个身份,让世人都以为卫南成已被诛九族,活到现在,只为查出当年事情真相,还卫家清白。
可至于这位公子,直到现在,她都猜不到他的半点心思,到底是何人,为何能有通天的本事在北朝来去自如,替她办假身份,如今还关心此事?
颜烟敛笑而过,稍稍颔首道:“确是颜烟唐突了,公子见谅。”
话音刚落,门外隐隐传来些许异动,吐息平缓,步履轻盈,老远还听到老鸨的招呼声。
“穆公子,您来了,又是来找颜烟的吧!”
清冽的声音响起,只听穆清远道:“是啊!她睡了吗?要是睡了,我看一眼就走。”
屋外的纷扰四起,却能听清之间的对话,一如往常。
男子不禁幽幽笑起,杏色的眸子愈发明亮,“看来,你的座上宾到了,我就不多加打扰了。”
说罢,扬手一挥,轻轻一踏,身子便如飞燕般离去,衣摆如仙。
颜烟福了下身子,以示恭送。
待起身之际,眸色一变。
忽地,吱呀一声,兰纹排门大开,一缕花枝招展的身影冲进。
颜烟眉心微蹙,擡手就拾茶盖掷去,伴随着哗啦一声,半开地折扇轻松地将茶盖拂去,直击墙面,碎得四分五裂。
不多时,窄小的屋内浮掠过花孔雀的衣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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