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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曲终(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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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离寒假还有一周左右,江岸嘴上说着方哥身残志坚,我要向他学习,一边疯狂地玩疯狂地打扰严晴,美其名曰,享受最后的玩耍时光。

每每这时候,严晴都会甩他巴掌,有时候落在胳膊上,有时候落在肩背上,打得江岸嗷嗷直叫,连连骂她母老虎,以后没人娶。

陈木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陈其若的影响,学习学得特别认真仔细。江岸经常跑他耳边叨叨叨,吐槽他一开始学习就跟老僧入定一样,怎么叫都不理人。

第二天,陈木述就开始了随身带耳塞的日常。

这给江岸气得半死,每天叨叨得更加起劲了。后来还是后桌的方挚让他叨叨烦了,告诉他严晴也准备考Z大,江岸才停止这种傻子行为,转头又跑去追问严晴怎么换目标了。

期末考结束的那天,老憨找方挚又进行了一次长谈。小少年固执起来之后,任凭老憨怎么问,他也就一句我只想考Z大。

老憨又气恼又无奈,到最后,甩出了一直没告诉方挚的事情:“你知不知道许榭的学籍没转?这就证明他高考还是要回我们这边考的!可他消失得那么彻底,如果他到时候不回来参加高考,你也打算一个人去Z大吗?”

他以为这样至少会让方挚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但没想到在他这句之后,方挚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然后追问道,他必须回到这边才能参加高考?

老憨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只能指着办公室门,示意方挚赶紧滚。

大年三十那晚,年夜饭桌上,方挚的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他都不用点开,就知道肯定是有志青年群的少年们在互道新年快乐。

他也点进微信跟了个风,顺便往下一划,给每个人都发了新年祝福。

不知不觉,就这么划到了微信最底端。

熊猫头像静静躺在那里,被刻意遗忘了好几个月。方挚看着看着,莫名从它的表情里读出一丝委屈。

摆满各色菜式的饭桌上,方海生正在讲冷笑话,何卉懒得理他,只有李之禾配合地笑了笑。

窗外灯火通明,远处偶有烟花绽放。

微信消息不断,一直在吵一直在震,有一些人给他回复的新年祝福,也有某些群里抢红包的动静。

这是方挚十多年来,过的最热闹的一个年。

他不点开许榭的微信,也从不给他发消息,他害怕看到那个红色感叹号,看到这个代表着他们失联的符号。可在这天,这个时刻,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心疼,沉重得压过了那种害怕。

他想到许榭现在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身边没有熟悉的朋友,熟悉的人,只有一个疯癫的谢雯和他在一起,就怎么也忍不下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的疼痛。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颤着手指点开了那个微信。他快速点开输入法,在对话框里打下“新年快乐”四个字发出去,然后什么也不敢看,也不敢抱有期待地匆匆退了出来,而后任由一茬接一茬的微信消息,再一次把那个熊猫头像挤到最底部。

年过了之后,就意味着高考将近了。新的学期,江岸实践了他的承诺,每天埋首在学习的海洋里,甚至因为用眼过度近视了。

有的人戴眼镜好看,譬如陈木述,戴上眼镜之后整个人气质都会变得不一样,很有味道;而有的人戴眼镜就会很难看,譬如江岸。

配眼镜那天,严晴陪他去的,据说看他戴上眼睛的第一眼,差点吓过去。

“本来长得还可以,戴上眼睛怎么就能丑成这样呢。”严晴痛心疾首,外加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看得江岸委委屈屈,表示高中毕业后一定要做手术,摆脱眼镜。

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简章发布之后,方挚才真真正正忙起来。他这半年来一有空就把自己往竞赛里面送,前前后后拿了不少奖项,同样参加竞赛的李晓等人对他这种恶性竞争行为非常不忿,曾经大着胆子问过他,能不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方挚其实没想别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奖项拿得多一点,降分优惠能拿得多一点,那么考上Z大的把握就更大一点。

李晓听见他这个理由都要哭了:“可是,方大佬啊,你的成绩根本不用降分优惠也可以考上Z大啊。”

也是在那天,方挚忽然发现,自己早就在某个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刻,追上了许榭。

但那个原本钉在原地等着他追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后面的递交材料,审核,测验,一切一切都很顺利。

天气渐渐热了,方挚感觉换上才没多久的长袖又脱下来变为了短袖,三中梧桐大道的梧桐树又一次绿叶青葱,蝉鸣再次交织成一片,烈日下奔赴的少年换了一轮又一轮,却是不变的炙热和朝气。

六月高考的第一天,一大早,就有一片乌云就在天边慢悠悠地晃,不疾不徐,逗弄似的飘在下方密密麻麻的焦急人群的头顶。

老憨站在考场门口,吼得声嘶力竭,面红耳赤:“都好好检查一下!准考证身份证,铅笔替芯!那个谁!去干什么!上厕所的快点!”

方挚游移在人群外,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最后实在是视线受阻太严重,他跳上了花坛,视线在人群中逡巡搜索。

他在找许那个混蛋。

他记得老憨说过,许榭的学籍没有转走,他就必须回到这里考试。校方大概也还存着一丝希望,不仅没有注销许榭的学籍,而且还把他的准考证打印了出来。

发放准考证那天,方挚去了一班,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把许榭的准考证塞进了自己兜里。

他其实知道,许榭很有可能不会来考试,但他还是抱着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希望,期待那个人守信。

所有人拥堵在考场门口,流动性大,有时候这个人现在在这边,过一会儿就出现在了那边。但方挚没有觉得急躁。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逮住那个人的机会,他要有耐心。

“叮铃铃——”

刺耳的,预示着进考场的铃声响起,所有或是空闲,或是发呆,或是抓紧时间在这一刻再背一点东西的人都在这一刻擡起了头。

而后,考场大门打开,拥堵的人群像水流找到了泄洪的口,一股脑地全往那边涌去。

很快,考场门口就不剩什么人了,除了焦急等待的家长和老师,和偶有几个踩着铃声尾巴匆匆而来的考生,考场一片空旷。

老憨目送自己的学生进入了考场,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许。他举起保温杯,正想喝一口水,余光却突然瞥见花坛上站着一个挺拔的少年。

……特么那不是方挚吗???

他顿时顾不上喝水了,急匆匆跑过去,去拉方挚的袖子:“你怎么回事儿?铃响了听不见?赶快进去!”

方挚不为所动,捏紧了兜里装着的许榭的准考证:“……再等等。”

“等什么等!”老憨简直要给他气死了,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你在等什么?啊?这是高考你知不知道?!这是高考啊!方挚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到底在固执什么!这大半年你都在固执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大,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方挚好面子,不习惯也不喜欢别人的注视,但他此刻却顾不上这些,目光看着很远很远的一片空白处,期待着那个熟悉人影的到来。

不管老憨如何叫骂,方挚始终犹如雕塑一般立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再等等,再一会会儿。”

“行,我管不了你,让你叔来管你!”

方海生本来今天是要陪方挚来考试的,但因为养殖场临时出了事,他就委托老憨多看着点方挚。

听到老憨要叫方海生,方挚短暂地回了一下神。他按住老憨拨电话的手,眼睛里隐隐有了哀求:“叔……刘叔,别跟我叔说,我再等一会儿,就一会儿,很快的……”

老憨怒目而视,却在对上方挚的眼神之后又慢慢熄了。

他跟方海生多年好友,这么多年来也算看着方挚长大的。这个少年总是冷冷淡淡,无欲无求,好像什么都没有办法掀起他内心的半点波澜。

他以为方挚是天生如此,却在今天看到了这样的他。

他突然意识到,他在等的那个人,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老憨强行压下怒火,冷声问:“我可以不跟你叔说,但我只允许你再等五分钟。”

方挚垂下眼睛,沉默了很久之后又擡了起来,缓声道:“……高考允许迟到十五分钟。”

老憨强硬地拒绝再退一步:“我只给你五分钟。”

这之后,方挚没再回答,而是又一次把目光投落在了另外一处空白地。

老憨觉得这是他最难挨的五分钟。他看不懂这群少年,也无法理解少年人心血来潮的执着。他很害怕,五分钟时间一到,方挚还是会继续等下去,而他其实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他。

好在,小少年诚实守信,在老憨轻声提醒他五分钟到了之后,他垂下了眼睛,默然从花坛上走了下来。

因为期待不高,所以方挚其实没有特别失望,也没有特别难过,他就是觉得心里有一块儿地方好像突然塌了下去,坠在胸腔里隐隐发出回声,像是叹息。

“好了,可以进去了吧?”老憨在他身后,面色有点担忧。他害怕方挚这个状态考不好试,犹豫片刻后,有点谨慎道:“不然你把许榭的准考证给我吧,他来了我给他。”

出乎老憨意料的是,方挚拒绝了。

“不用了。”他掏出口袋里已经被他捏得皱成一团的准考证,一扬手,任它随着愈演愈烈的狂风飘向了不知何处的远方。

“他不会来了。”

这是高考,是他踏向他和那个人约好的未来的第一步,本以为可以并肩,可终究是空欢喜一场。

到最后,他只能奔赴一场独属于他的曲终人散。

作者有话要说:

大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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