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安(1/2)
“许大才子,别不说话啊……”
面馆开在地下室,身处其中,雷鸣电闪的声音就遥遥模糊在了远处,不仔细听,便会以为外面依旧是晴朗天气。
所以余由在看到浑身湿淋淋从面馆门口走进来的许榭时,着实惊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外面下雨了?”余由走上前去,把垂着脑袋不说话的许榭迎进来拉到椅子上坐下,偏头去看他的脸,“你怎么都不打把伞?”
许榭摇摇头,不说话,余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人沉默地对坐了一会儿,一时间,寂静无声的面馆里只有许榭身上的雨珠,滑落到地面上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面馆里没有客人。王老板收拾完厨房,擦着手从里面走出来,瞧见这副场景,也不似平时那般大大咧咧,悄悄招手示意余由过来,轻声问道:“他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啊。”余由抓抓后颈,“过来了之后一直没说话……对了老王,有毛巾吗?他那个样子再不擦擦得感冒了。”
“有,我给你找去。”王老板把余由往许榭那边推了推,“好好开导开导他啊,他们这种学习成绩好的小孩儿心思重压力大,指不定心里压着什么事儿呢。”
余由心说老王你还是不够理解许大才子,谁都可能有学习压力,就他不可能有。
不过这回余由还真是想错了。
许榭是真的开始有学习压力了,不过不是普通正向如何提高成绩的那种,而是反向的那种。
他想着半个小时前在车站,方挚带着哭腔,向他发泄自己忍了好多天的情绪和压力。
“我们之间有什么未来?Z大吗?你是年级第一,成绩那么稳定,只要你想,就算不参加竞赛你也可以稳稳过线。可我呢?我的成绩是飘的,运气好能上运气不好就不能上,就算参加复赛,我也不能保证我能得奖,我也不能保证我能拿到降分优惠。”方挚混乱地说了一堆,最终推演了最坏的那个结果,“我很有可能考不上Z大。”
“就算退一步,”许榭刚要说话,又被方挚急急地打断了。他似乎压抑了很久,终于忍受不住了,一股脑的想要全部倾诉出来:“我不上Z大,我考去跟你同一城市的另外一所学校,一起度过四五年,大学毕业,然后呢?许榭你想过然后吗?”
……然后,就该是工作,恋爱。
“到时候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和我叔说?”方挚忍得眼眶发红,终于说出了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事情,“说我有个男朋友,然后得到他的一句‘难以接受’吗?”
话赶话说到这里,许榭总算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又或者方挚向他隐瞒了什么,他满心惶恐,却假装镇定地握着方挚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方哥,方哥,是不是……是不是叔叔跟你说了什么?”
方挚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嚼碎了嘴里的糖,狠狠咽进了肚子里。
他不喜欢这种糖,含到最后总是会剩下黏腻的一层,贴着口腔和嗓子,怎么也化不开。方挚扫开握在肩膀上愈发用力的手,偏开头不去看许榭的眼睛,说:“其实你很清楚,这跟我叔说了什么根本没有关系……对不起,我现在很乱,我们稍微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吧……别跟着我。”
……他当然清楚,只不过一直刻意忽略,似乎这样便可以装作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反复强调未来,其实就是给他和方挚在催眠,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未来并不如他所说,那么坚定,那么没有意外。
就光是谢雯这一个因素,就足够把两个人的关系毁得彻底。所以他从来不敢在谢雯面前提及有关方挚的任何东西,把两人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推到悬崖边,一退就是深渊。
许榭机械地接过余由递过来的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自己还在滴答往下落水滴的头发,心里又闷又疼,一会儿想到方挚眼底的泪光,一会儿想到谢雯温柔微笑的模样,混乱繁杂的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最后什么也想不清楚看不明白了。
余由坐在边上看着他,忍了很久,终于没忍住,问道:“你跟……方挚吵架了?”
这问话里的小心翼翼明显得有些异常,许榭脑内的想法暂时停止了跳动。他擡眼,看着余由心虚的表情说:“你发现我俩的关系了?”
“啊……嗯。”余由被他看得不知所措,看看天看看地,最后把目光落在自己的脚面上,“不是我,何究给我说的。他说你俩……气场不太对劲。就……哈哈,同类人嘛同类人。”
大概是看许榭又是半天不说话,怕他生气,隔了一会儿后,余由又补充说:“你放心,我们没给别人说……本来我也不想说的,何究说你没告诉他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就是,你现在吧……到底怎么了?”
许榭闷不做声,嘴唇嗫嚅了几下,到底什么都没说出口。
余由挠挠后颈,觉得这事儿许榭不对他说,估计也没法对别人说,苦恼了半晌,缓声说:“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但是我觉得吧,咱们这类人两个人在一起肯定都不容易,有什么事情一起承担一起面对,慢慢解决虽然比决裂一点的分手啊什么的要痛苦一点,但却对得起在一起时的不容易啊。”
许榭被他说得有点哭笑不得:“没到分手那地步……就是,有点迷茫。”
见他肯说话了,余由悄悄松了口气,再接再厉:“迷茫什么?”
许榭却问起了别的:“你跟何究,有未来规划吗?比方说,以后告诉家里人什么的。”
“有啊。”余由说,“我跟何究合计了,以后要是我们两家人不同意,我俩就绝食下跪,跪到他们同意为止……虽然吧,这有点逼迫的意思,也不一定成功,可日子那么长呢,谁说得准。”
他顿了顿,又有点赌气道:“反正谁让他们摊上我这样的儿子了呢,我就是要带着何究黏死他们。”
许榭笑了笑,却知道余由这个办法于他而言没有多大借鉴意义。
他的父母溺爱孩子,何究的父母相对开明,也许真的到了非说不可的那时候,他们真的能靠绝食下跪得到支持。
可谢雯既不溺爱他也一点都不开明。如果她知道,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被另一个人分了去,恐怕只会生出无限的憎恨。
而方挚……
许榭想到了那个“难以接受”,心里又是一阵钝痛。
他的少年在他不知道的某个时候遭受了那样的难过,可笑的是他一点都没有察觉,还在自己为自己搭建的坚定未来谎言中沉溺着。
方挚比他清醒多了。
地下室突然亮堂了一点,余由起身出去看了看,万丈金光穿透乌云,太阳重新高挂在天边。他匆匆跑回地下室,对许榭说:“放晴了,你要回学校没?”
长久的一段沉默之后,许榭擡起眼,忽然说:“余由,如果我不考Z大,你觉得老周他们会失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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