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饮(八)(2/2)
无悲打断他:“姬公子可知三界空无物,本是一心作。你首先因看不到而生挂碍,后来又因为看得到而生挂碍,怎能不烦恼。心无挂碍,才能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你看似不以为意,实则时时刻刻纠缠于“见”与“不见”之中。“
姬羽心中纠结被无悲道出,一时间只觉清透明朗许多:“多谢大师指点,姬羽心中终于澄明,再不会为有或没有某种能力而耿耿于怀。只是,姬羽还是要为镜中所见寻一个答案,这无关其他,只为本心。”
无悲点头道:“料想姬公子也会如此决定。”
姬羽立于潭边,潭水凝碧,只是那些死蛙大煞风景。两个僧人正在用纱网打捞死蛙,免得蛙尸腐烂败坏了潭水。姬羽便拿起多余的纱网,帮他们一起打捞起来。一个僧人突然停下手道:“那不是苏还,他到这里做什么?”姬羽转身回望,一个人由远而近奔跑而来。
“房间的桌子上只放着这个。”
苏还手中,是一盏白纱蒙面写着龙字的灯笼。
“那日缃城君手下的两个孩子来邀我赴宴,拿的便是这种灯笼。一定是她捉了静祯去。”苏还心慌意乱,手中的灯笼已经被他捏得皲皱,“静祯落在她的手中怕是会送了命!”
苏还紧紧抓住姬羽手臂:“我在山中疯找了半日一无所获,想那妖怪巢xue哪是容易找到的。我想起你来,一路上只担心你已经离开……你帮我找到通往那宅院的通路就好,我不会让你以身犯险,我自去寻找……”
姬羽道:“这灯笼应是特意留下的,告知你静祯去向。静祯暂时安全无虞,因为照夜如今还在你的手上。”
苏还似有所悟,怔怔道:“你是说她想要的只是照夜。……别说是把长剑,就是我这条命,又有什么好顾惜。”
他不安地看着姬羽:“你……可能找到通往龙潜阁的道路?”
姬羽将手中一直在把玩的东西举到了苏还面前。
苏还伸出手指捏住,一个指甲大小的黑色鱼鳞样的东西,在阳光下泛起冰冷的光泽。
姬羽蹲□去,将刚刚打捞起来的死蛙装入一个纱网之中。
“这样,就能引他们出来么?”苏还与姬羽将一网死蛙均匀撒在密林中。纵然这个人曾经在万分危急的时刻带他离开长夜饮,这样的行为却荒诞的很。可此时此刻,他所有的希望却都系在这个人身上。
姬羽道:“只好用这个法子试一试。如果没有用,就只有去想别的办法。”青蛙的尸体上,被他涂上了弥瑕生肌膏,要是姬鳞得知他将以冰蟾为主熬制的愈合伤口的灵药毫不吝惜的涂在死蛙之上,恐怕从此连治疗风寒的汤药都不会轻易的拿给他了。
可冰蟾确实有着蛇类难以抗拒的味道。
母亲要姬羽和姬鳞乖乖坐在一棵倒伏的枯木之上。姬鳞靠着弟弟昏昏欲睡,而姬羽却警觉着,母亲的兴高采烈让他愈加的不安。
封隐娘抛出一只只肥大的青蛙。重获自由的青蛙却如同醉了酒,扭摆着却难以跳跃。她脚边是一只小小的酒坛,姬羽知道里面是父亲宝贵的不知浸泡了什么的药酒。他看见母亲从里面抓出最后一只青蛙,想到父亲的恼怒,不禁打了个冷噤。封隐娘走了过来,摇了摇差不多已经睡着的姬鳞,对着兄弟二人道:“蛇儿最是喜欢这个味道。”不久,随着轻微的窸窣声,几条黑白相间的云纹蛇来赴母亲的鸿门之宴。它们蜿蜒爬行,按照惯常的方式,吞下了坐以待毙的青蛙,姬鳞此刻也清醒过来,瞪大了双眼。封隐娘长剑舞动间,几个蛇头便被斩下。她一只手抓住几条蛇的蛇尾提起来,虽然没有了蛇头,蛇身却仍旧兀自挣扎。她走向两个儿子,得意地说道:“你们又有新的皮靴子了。”姬羽已经躲到了哥哥身后,而姬鳞仍旧瞪着眼睛看着蛇身在眼前扭动,很久以后姬羽才知道,姬鳞的沉稳如泰山,却是因为惊吓过度而动弹不得。姬九病的冰蟾药酒换来儿子脚上的蛇皮靴,无论儿子还是父亲都对异常耐磨的蛇皮靴子厌恶至极。
姬羽拿出了那个黑色的鳞片,如果没有记错,这乃是一片蛇鳞。
而这个鳞片却是从自己的衣襟之中掉落的。
他仔细回想,眼前不断闪现的是缃城君恼怒之下探向自己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