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1)（2/2）
徐砚舟不喜欢换环境，这套房子是成年后赚得第一桶金买的，一住就是许多年。
他把门关好后，拎着东西往茶几上放，边开空调还没忘回卧室拿了件干净外套丢给她。
“换上。”
说着，他半弯腰开始摆放她买的东西，顺口就怼她那句令人不爽的你们这些有钱人。
“你不是也很有钱，你房产应该也少不到那里去。”
周意换上他外套，随后大剌剌往沙发上一坐，没骨头似得深陷进柔软沙发，然后竖起手指摇了摇。
“前半句倒是没说错，后半句就错了，像我们得跟着雇主经常到处飞的，房子就是摆设，还不如住酒店舒服，所以我还真没房子。”
闻言，徐砚舟动作微顿，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一黯。
他没搭腔，而是问：“想看电影吗，我可以投屏。”
“看啊，都到你家了，正常情侣要做的那我们都得做下。”
话是这么说，大概只有周意心里门清，无非就是她多少有些心虚，想说哄哄他，顺便试探下他的态度。
她盯着他摆东西的背影，兴致上来，用脚踢踢他脚踝，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命令。
“我要看航海王，才追到786集，就从787开始放。”
徐砚舟：“……”
讲道理徐砚舟活了三十年都没被人这么理直气壮地指挥过，偏偏她做起来顺手顺脚，比大爷还要大爷，还叫人心甘情愿。
“行，还挺热血中二。”他踢开她作乱的脚，耐着性子先投好屏再弄吃的。
周意买的大多都是零嘴儿，薯片瓜子水果干…..还有啤酒，看到啤酒时他终究是忍不住了，用力把啤酒罐往桌上一扣。
“是你疯还是我疯，你还要喝啤酒？”
“你懂什么，这叫小酌怡情。”
徐砚舟真觉得跟她在一块就是在挑战自己耐性，但他又没法子对她生气，只好默不作声被她拉着坐到沙发里。
周意也一点都不客气，兀自拉住他手臂往脑后一放，舒舒服服躺在他怀里。
“看看动漫，喝喝啤酒，吃吃瓜子，多爽啊。”
“你倒是称心如意。”冷冷哼了声，徐砚舟唇角勾着却没放下来过，还特地调整好舒适姿势，以此延长肌肉僵硬的时间。
只能说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也会随她胡闹，做着寻常情侣平日会做的事。
窗外雨声滴答，肩并肩窝在沙发里，小酒三两，灯光昏黄，如此简单普通的生活却是他从未考量过的日子。
徐砚舟从前一直认为倘若找不到自己喜欢的，大概会孤独一生，又或许经不住家人叨扰，随便找位名媛相敬如宾，像这样平凡无奇的相处从来不在他的设想之内。
然而现在有了，他冷寂许久的心腔被轰然满足，叫人喟叹感慨，他默不作声揽紧了她。
周意没回答他的话，感受久违的宁静安详，她目光没有看向屏幕，而是落在被雨打得噼啪作响的落地窗。
窗外是还有着星火微光的南安，雨点模糊灯光，化作浮空的五颜六色圆圆点点，看起来虚幻得仿佛是一个梦，也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宁静过后，便是无人知晓结局的狂风骤雨。
沉默片刻，她开口：“问吧，想问什么就问。”
话落，整间屋子针落可闻。
两人的聪明让他们一度很默契，有些话不用直白挑明，彼此就都明白互相在想什么。
不可否认徐砚舟的确有很多想问的，看完直播后诸多沸腾叫嚣的疑问却在此刻平静如水，他神色复杂难辨，如同心绪一般诡杂。
太多秘密的她需要像洋葱一样一层层剥开才能展露内核，主动去剥离谎言的他，每一次都会被真相震撼，而后将他压得喘不过来。
忽然，他伸手轻轻扯了扯周意下颚的皮肤。
“是真的。”周意替他回答，“纯天然，没整容。”
他手一顿，然后淡声问道：“那天在旗舰会所，被明靖带走的人呢？”
周意现在还没打算告诉他真相，只干脆答复：“她是沈昭玟。”
这回答印证了这段时间以来徐砚舟的猜想，她果然不是沈昭玟，也没和明靖合作。
起初他还在想她会易容，所以是不是化妆成了沈昭玟，然而前两次的亲密接触让他否决这个猜想，因为触感是真实的，是真是假他再清楚不过。
她单纯就是和沈昭玟长得一样的人，是双胞胎其中一个。
徐砚舟情不自禁发笑，他和双胞胎可真….有缘啊，然而笑容浅淡，却将他双眸中更晦涩难懂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他收回手，微微闭眼平静情绪。
再睁开时，他神色间浮现出丝丝阴霾，看着有点凶狠，只是在他改为轻柔握住她的左手腕细细摩挲着那道伤疤时，很好地被掩饰下去。
姐姐还是妹妹这种话他懒得问，也不想去问明明是孤儿的沈昭玟怎么多出个亲人，他等她自己告诉他，这件事才算刚刚开始，到时候再跟她好好算账。
徐砚舟漫不经心抚揉着疤痕，语气莫名冷沉。
“如果早知道背后的原因，当初在旗舰会所见到沈昭玟，我就该把她带走。”
只是这样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如果那么做了，或许就不能遇见她，可惜这个悖论命题无解，所以他居然可耻地庆幸发生过这样的事。
可耻仅仅一瞬，很快他将之认定为宿命的安排，迅速岔开了话题。
“为装成她，这条疤你是自己弄的？”
周意不假思索点头：“对。”
闷闷的情绪再度涌现，徐砚舟没好气放下手，他总是佩服她的。
“你对自己可真狠。”
“没办法，不狠活不下去。”
周意不告诉他真相，但不想隐瞒自己的过去。
她握住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安慰般捏捏，试图抚慰他突如其来的黯淡情绪。
她简略说明自己在澳洲如何长大，然后轻描淡写提起这些年受过大大小小的伤。
“这次机械厂是我成年以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真要说起来还是小时候受伤比较多，我大腿内侧有道很长的贯穿伤，那是被人追打时用木头捅出来的，胸腹总之大部分都是求生才留下来的，后来做了承包商比较严重的一次，大概是帮徐可收拾窦雄那回，差点被炸弹炸伤，小腿里还有块残片。”
你看，她又是这样云淡风轻，光听陈述徐砚舟都能想象到她从前有多辛苦，反手握住她不停揉捏自己的手，十指扣紧才能稍微抚慰些。
须臾，他艰涩出声。
“你认识徐可？”
“是，偶然认识，不过她只知道我是sera。”
“哦。”
徐砚舟是诧异的，原来在两人还没认识的时候，她就已经悄无声息侵入自己的关系链。
他也是难过的，早就想到她在拥有精彩纷呈的世界之前绝对经历过艰苦卓绝的日子，只是也从未预料到会是这样，在他并不知晓的那段童年，她需要为生存而拼死奔走，不择手段利用一切求生。
累累伤痕是她战胜苦难的证据，是荣耀，也是坚不可摧的意志。
正如他所想，像她这样不畏艰险也要翺翔蓝天的人，合该被人仰望。
还有被她称为家人的沈宙他们，原来与她羁绊那样深刻，比起他，他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意外而已。
徐砚舟莫名生出自己何德何能这样诡异的自厌想法，他感觉到这股微妙自卑从嗓子眼里蹿出来，想化作言语一一坦明，却最终被他艰难吞下，只留下将她越揽越紧的动作和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直播，你把事情说出去，他们很快就会针对你。”
这问题今天后来卞鸿宇又问过周意一次。
他认为其实计划已经完美，撇除这步，完全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将沈昭玟暴露在公众眼前。
周意当时回复的是因为方秀玉和元存，也是因为她的父母，她要让他们被大众所得知，而不是临了事情结束一句冰冷徒劳的英雄烈士播报。
她要在广大群众最激动的时刻埋下这颗种子，等真相揭开时，众人反应过来，他们的英勇事迹才会彻彻底底被人记住。
姐姐也同意这么做，所以她把这根本没必要的一步放了进去。
不过她当然不能直言父母的事，大概说明卧底存在后，她深深叹口气。
“而且不能再有伤亡，蒋月其实叫方秀玉，她和元存都是卞鸿宇和你姐夫的卧底，那天我炸了旗舰是想救她，但没能做到。所以我和徐可合作之前，希望用这次直播提醒第三位卧底，在快速解决这件事之前，千万不能再有伤亡。”
周意希望第三位卧底能看出沈昭玟在这件事里的关键作用，甚至还会来主动联系姐姐。
徐砚舟听明白她的意思，担忧是一方面，更担忧的是被意外拖延的慈善晚宴。
事关前市长，这事情可不好忽略。
“那红太阳机构呢，不去试探了？”
“去啊，我打算让高见阳重新举办个慈善晚宴，我得看看他们情况。”
朱缘那边了解的不够多，事后她也努力去讨好赵美英，但赵美英不稀罕搭理她，所以还是她得亲自出马。
周意撇撇唇，满心不爽道：“那群家伙还真够小心翼翼的。”
思忱几秒，徐砚舟忽然说：“我来吧，正巧我妈后天生日，我让她举办晚宴，邀请南安所有名流。”
“又麻烦你妈，这不好吧？”
周意腹诽，她和他妈也二十多年没见了，虽然人家以前挺喜欢自己的，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三番两次要她帮忙，回头知道要是都因为她，总归是不太好的。
没听到徐砚舟回答，周意皱眉擡头望向他，不期然对上他满含深意的平静双眼。
她从来没仔细观察过他双眼，以往看他，总是下意识分析他的情绪，这次才发现他瞳孔颜色很黑，灯光映射在期间，像宽广无垠的星河被宇宙包裹，昂藏万千思绪化作的星点。
他眼型本就略锋利，被她盯一会，他眼皮轮廓渐弯，浅笑隐没在小幅度震颤的双眸之间，显得他像极被抚慰过的雄狮，掩藏利爪，如同顺了毛般乖顺。
“有些事情我来就好，你别去麻烦别人。”
也许相爱的人在相处中，总会无意识想要触碰对方，徐砚舟也不例外，想要亲昵的想法跟疯长野草没两样，深深扎根在他肺腑，一点点抽离他赖以骄傲的镇定。
他说完，没等她回答，就以揽着她的姿势在她额间落下珍重又小心翼翼的吻。
“别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希望以后再有什么事情你能第一个想到我。”
这个吻给周意的感觉太珍惜。
她直勾勾盯着他看许久，忽然明白以往god追求老板娘时恨不得每天缠着她不离身的原因，大概喜欢没有理由，越喜欢就越想把对方揉到骨子里去。
环境造就周意是天生强势的人，她承受着他无声的追随，这种被人捧到心尖尖上的认知但凡感知到一次她就想和他更靠近些。
就好像只有依偎才能完美地表达爱恋，如同鱼离不开水，飞鸟迁徙无法落地。
这就是本能，并且她愿意追随本能。
半晌，她眯起眼。
徐砚舟知道她沉默的时候就又是在打坏主意，他没忍住伸手轻捏她脸颊，柔软触感让他有瞬间心痒痒，但还是克制住了。
“你又想做什么？”
周意没说话，坏心眼一笑，趁他不备搂住他脖子直接亲了上去。
“行啊，顺便把姜瀚夫妻也邀请过来。”
话语在唇瓣间模糊不清，徐砚舟今天被亲第三次，被撩拨的火气也蹭蹭上涌，闷声同意的瞬间，搂住她接受这个主动而热烈的吻。
她身上有伤，他不敢造次，却因她胆大又炙热的行为里传达出来的高兴一并欣喜若狂，用最诚挚的方式回馈她直白又胆大的表达。
一吻终了，漫画播放已过大半，窗外雨声渐歇，室内温度极速上升。
突然，徐砚舟脸色难看地握住她伸过来的手，额头抵在她额头，止不住气喘吁吁。
“你还有伤，不行。”
“我知道，我就逗逗你。”
周意笑笑，不紧不慢挣开他手，调整姿势躺到他腿上。
也没顾被缠绵悱恻的吻染上绯红痕迹的双颊，和仍在剧烈起伏的胸膛，她睁着还残留情动的眼，落在纯白洁净的天花板上，随后慢慢幽幽开口。
“徐砚舟，等事情结束我们去环游世界吧。”
“我想去冰岛看极光，想去土耳其卡帕多奇亚的格雷梅镇看沟壑纵横的火山峡谷，想去瑞士阿尔卑斯高高跃下滑雪，还想去克罗地亚看地球之眼，去攀岩，去跳伞，去潜泳……世界很大也很美，走完这些地方，我要再走一遍祖国山河，最后挑个合适的地方开家小酒馆，然后把anke接过来养老。”
周意这辈子早就没什么梦想，最大愿望就是等洗刷父母的冤屈后去走遍大好河山。
她未来余生都要开心自由的度过，不再焦灼，不再拼命，也不再随时随地都要拎紧神经。
为这目标她不停接任务赚钱，银行卡余额每增加一分，就代表她多一份自由的本钱。
听言，徐砚舟并没有及时回复，他平复着激动的情绪，在她诉说中仿佛也看到那些震撼人心的美妙风景。
等缓和好情绪，他靠在沙发上，默默描摹她说起这些时唇角翘起的弧度，眼底晶亮的光，眼神比以往都要温柔缱绻。
“你知道95年哈勃望远镜发现的16星云吗？”
“不知道。”
“16星云又称为鹰状星云，由疏散星元和气体弥漫组成的复合体，它就在地球的银河系盘面上，坐落在巨蛇座周围，首次被发现时看起来像三根巨大的柱子，天文学家将其命名为创生之柱，也只有这个名字才能配得上它的壮观与震撼。后来天文学家更清晰拍到它的整体，居然发现它像一只展翅高飞的老鹰，仿佛正在引领星群前进（1）。”
周意有些不解：“……所以？我没读过书的啊，我不懂。”
周意虽然会很多东西，但由于童年她没身份还真没读过书，大部分都是靠自己学和找人单独教的。
她对天文不感兴趣，所以并不知道他提起这星云做什么。
徐砚舟无奈笑出声，他想以她耿直的思维的确了解不了宇宙的浪漫。
这片星云卷曲曼妙，它们经历过光年之久的恒星辐射灼烧、侵蚀，最终形成绝美且需要光年之远这样漫长高度的柱状体，在黑暗宇宙里熠熠生辉。
他很喜欢观察星空，在他狭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