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1/2)
洞府内没有日月星宿, 落星花海的景色又一成不变,身处其间不免对时间的概念渐渐变得模糊。
由于阵法的缘故,即便这里有几百名修士, 雒洵这样一路无意识地乱走, 也绝不会遇到任何人。
因此凌霜铭靠在雒洵身上, 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以至于他醒来时, 半晌无法从懵懵懂懂的状态走出。
“师尊。”
在四下阒寂里, 青年的呢喃低沉轻缓,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凌霜铭顿时清醒, 下意识擡头。
雒洵明显还受幻术的影响,琉璃珠一样的眼眸不似平时流光溢彩。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 眉头紧紧地拧起, 眼尾那点泪痣隐隐泛着绯红色泽,中和了青年凌厉的气质。
左右雒洵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凌霜铭不由伸出一指点在其上。
指腹传来的触感意外的柔滑,让人不忍释手。
以前怎么没发现, 这臭小子生得如此勾人呢?
凌霜铭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否则他的手指怎会顺着青年刀削似的轮廓慢慢下移, 划过峭刻的鼻峰,最后停在微微抿着的唇角。
作为师尊, 他知道这个徒弟看似乖巧,其实性格极为恶劣。
这对唇在不笑时线条锋利,看起来下一刻便会张嘴说出尖刻的话。
就在他的手即将落到那颗挺翘的唇珠上时,雒洵忽地冷笑一声。
凌霜铭匆忙收手, 心虚地确认雒洵的状态, 却发现他仍在沉睡。
但见他勾起唇角, 讽刺道:“呵,师尊的嘴,骗人的鬼。”
凌霜铭:“?”
都说人在梦里讲的真心话,原来这逆徒就是如此想他的?
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但没想到的是,臭小子小嘴不停,继续道:“老人家嘴上不诚实也就罢了,脾气还倔。”末了他语气一转,委委屈屈地说,“师尊不讲理,就该受到惩罚。”
老人家缓缓握紧了拳头。
啊?他莫不是听岔了,这孝顺的好徒儿要对他做什么?
以下犯上,岂有此理,合该逐出师门!
仿佛是在配合凌霜铭的心境,落星花海的景色骤然生变。
琼花自树梢飘落,被无名的力量指引,渐渐在虚空汇聚。与此同时,四季在飞速流转。
先是如酥小雨淅淅沥沥,落星花的微光透过雨滴,折射出迷离光泽。既而雨势渐大,天地上下浑然一色,落星残花与雨色相融,使整座洞府都笼在清幽的靛蓝中。转瞬那滂沱的雨被冻结成霜,晶莹剔透的冰块悬浮在半空,映出漫天氤氲飞雪。
而先前那些落英不知何时搭就了层层叠叠的琼楼玉宇,这些建筑也都浮于半空,一眼望去屋檐参差,盘旋着仿佛直达天际。
这才是洞府的阵容,而它此时现世,说明雒洵已走完幻境,即将清醒了。
凌霜铭无甚情绪地冷笑一声,揉搓着指腹,静静凝视青年紧闭的双目。
雒洵其实有一点说对了,他脾气很倔,而倔强的人往往有仇必报。
不赏这孝顺徒弟一个大耳刮子,让他明白什么是长幼孝悌,他凌霜铭今日起就不姓凌。
只见青年细密的羽睫如蝶翼翕动,他屏住呼吸,准备发难。
但……当眼帘擡起的那刻,他看到一双溢满悲恸,如在水雾中浸过的,湿漉漉的眸子。
凌霜铭心狠狠一颤,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被雒洵拥住。
小徒弟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颈间,无法看清神情,但他能感觉到,肩头的衣料似乎湿了一块。
凌霜铭:“……”
他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逆徒还学了手变脸绝活,现在委委屈屈的模样,反而像他在欺负人家似的。
就在他手足无措时,青年忽然吸了吸鼻子,闷着头低哑道:“师尊还能撑多久?”
凌霜铭没想到他哭哭啼啼的只是为了问这个,怔了怔才说:“若不动武,应当还能再坚持三日。”
话音刚落,脖颈靠近耳垂的地方突然传来细小的刺痛。
臭小子居然咬人!
凌霜铭一把将人推开,震惊道:“嘶……雒洵,你是属狗的不成!”
属狗的逆徒不答,只是看着眼前弯曲直上的冰桥皱了皱眉:“弟子能从冰宫最高处感受到师尊神魂的气息,但路径如此复杂,我们现在的灵力连御剑都无法做到,短短三日怎能到达那里?”
“我知道有处传送阵,就藏在主殿保存的清水鉴内,若能寻到这件法宝,或许……”
凌霜铭说着,眉心也渐渐拧起。
以他和雒洵目前的伤势,要赶在最后的期限寻回神魂,确实太勉强了。
他只顾低头沉吟,因此并未注意到雒洵微垂的眼帘下,愈发暗沉的眼神。
“师尊早就想起来了,是不是?”青年的声音不复先前温柔,处处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关于林决云的一切,还有……我们最初的那一世。”
凌霜铭怔了怔,瞬间明白了雒洵在幻境的所见所闻。
他竟忘了,这里的幻境因他心念而生,同行的雒洵看到的,自然也是他记忆的投影。
依雒洵闷葫芦的性格,只怕表面不说,心里定是内疚自责到了极点。
想到这里,他尽量笑得温和,打算伸手揉揉小徒弟的脑袋,先把人安抚下来再说。
然而没等他付诸行动,脖颈上又是一阵细密的刺痛。
且这次雒洵显然完全没有留手,咬得又深又狠。
“师尊不必找借口哄我,你全都想起来了,但你根本没有同我提过一个字!”
随着雒洵含糊不清地控诉着,牙口却是更加用力,凌霜铭甚至感受到了有股湿热顺着脖子缓缓流下,竟是见了血。
他突然失去了耐心,屈指弹在雒洵额头,青年白皙的皮肤顿时红肿了一大片。
“唔!松口……再不放开,我就将你逐出师门!”
“那你就把我逐出去好了!”谁知雒洵反倒比他更有火气,青年猛地擡起头,眼圈红得骇人,“我是你的入室弟子,是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可你呢,擅自做那些危险的事,从不肯告知于我!”
凌霜铭薄唇翕动,刚想反驳,但雒洵却比他说得更快更急。
“虽然我是半魔,可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痛啊!”像是长期堵在渡口无法宣泄的洪流,一旦长堤有隙,便势不可挡地灌下,青年捶着心口,低声嘶吼道,“凌霜铭,你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可有想过我的感受!”
恰巧,这也是凌霜铭近些时日憋在心里的话。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前世你自作主张,与我撇清关系,这一世你仍旧死性不改。”他冷了神色,一把扯过青年的衣襟,强迫其与自己对视,“雒洵,我没有你想象得那般脆弱,需要天天活在你自以为是的庇护之下。也没有那般好脾气,可以纵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瞒。”
说罢他冲着雒洵的耳垂咬下,赌气似的用齿关研磨青年的肌肤。
直到舌尖冒出淡淡的血腥,才满意地松开。
一报还一报,这很公平。
但他对上双赤红的眼睛,如同冬日的恶狼,在濒死的饥饿中看到最肥美的猎物。
凌霜铭甚至觉得,雒洵是真的会扑上来将他拆吃入腹。
在他怔愣之时,雒洵已一口啃在他的唇上。
鲜血在两人交叠的唇瓣间蔓延,凌霜铭想挣扎,下巴却被紧紧钳住,双手亦被禁锢。
“师尊怎么不继续?”雒洵声音越发低沉沙哑,“既已撩拨了弟子,师尊就要负责到底,这样……我们之间才算两清啊。”
凌霜铭看着他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擦过唇角,却把浅淡的血痕拉得更长,当下被激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逆徒,难不成你还想欺师灭祖!”
“欺师灭祖?不对。”雒洵嗤笑,掐着他下颌的手慢慢移到腰间,却是动作轻柔地摩挲着。
耳边忽地传来痒意,只听雒洵咬着他的耳朵道:“弟子方才想到一个法子,可保师尊无虞。”
凌霜铭直觉这并不是什么正经方法,但他被雒洵缠得不甚烦扰,便顺口问:“什么法子?”
刚问出来,他顿时有将自己的嘴缝上的冲动。
但雒洵似乎比他更要紧张,面颊霎时被烧熟,一直红到脖子根上。
不过他说出的话却很是直白,全然没有表现得羞赧:“师尊可听说过合欢道,在你们人界,又名双修之法。”
凌霜铭虽修的是断情绝爱之道,可千年来在人间行走,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风花雪月那档子事自是知晓的。只不过当其猝不及防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还是会本能地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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