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2/2)
“这便是上仙界的实力,长老们一起出手,就是神佛也要退避。”
“林决云生前是半步飞升,到底离真仙差得甚远,我看这下子便能叫他尸骨无存。”
君秋池望着信心十足的年轻弟子们,默然摇头。
今日若是所有的上仙界远古大能都聚集在此,或许还有一搏之力。但现在这点微末之光,要与真仙抗衡,还是远远不够。
单是对上沦为傀儡的凌霜铭便要拼尽全力,他们忘了在凌霜铭身后,还有尊玄元上仙在虎视眈眈。
纷然法光印照在凌霜铭毫无血色的脸上,那双空茫的眼瞳却无法倒映任何色彩。他无知无觉地向宗师们缓步走来,气度一如生时从容淡雅。
纤长的指间灵力迸发,尔后一剑斩下。
剑路十分简单,没有任何雕琢。
这看起来轻飘飘的一剑,就连法光都分外微弱,但与他交手的宗师们皆愕然瞪大了眼睛。
大道至简,却能森罗万象。
汇集了各派不传之秘的法光应声碎裂,鹘雀等人倒飞而出,倒在地上半晌不得起身。
与衣襟染血,形容狼狈的他们相对,反观那白衣墨发的剑者,青丝依旧整齐地披在身后,雪白衣袂不染纤尘。
虽浑身缭绕着煞气,清俊如画的五官和如松身姿却使他宛若天神临世。
“众将齐上,杀了这群凡人,人界九州终将是我魔族的天下!”荼蘼觑准时机,立即下令。
各派弟子还沉浸在师长们被一剑击退的惊骇中,未曾料到魔族会猝然发难,登时便有人发出惨叫毙命在魔修刀下。
而凌霜铭亦在玄元的操控下趁胜追击,霁蓝剑光每次落下都带起一片血雾。
不出几个回合已有长老耗尽灵力,性命垂危。
成镜影及韵遥音等人并未出手,只在一旁竭力隐忍地注视着,眼底满是痛惜。
因知晓凌霜铭单薄的身躯里藏了多么可怖的力量,更因无法对一同出生入死的同门下手。
鹘雀等人心知无法获得道门两派的援助,就连出招都带了孤注一掷的绝望。
平素气度雍容的高位者们,都在逼命剑光的威胁下原形毕露。
满身血污,左支右绌。他们不再满口道义为苍生着想,此时不过都是在强者剑下艰难求生的凡人罢了。
玄元微微皱眉,到底是具牵线木偶,比不得鲜活的那个。
若是由神魂俱全的凌霜铭来,即使他们这些上仙在凡间灵力受制,半盏茶内解决这群远不到飞升境的修者也绰绰有余。
感应到玄元的指令,凌霜铭动作僵硬地停顿一下,剑指上环绕的灵光几乎要灼烧起来。
但他生前便支离破碎的身体明显无法承载过于磅礴的灵力,惨白的唇瓣顷刻染上嫣红,陡然为原本圣洁的天神增添了几分森森鬼气。
霁蓝色的法光充斥天地,鹘雀等人均面如死灰地放下法宝,准备引颈受戮。
直到这时他们才领悟到,踏虚和飞升看似只差一步,但若说飞升期的修士是参天巨树,那他们只能是漂浮在树根下微不可见的蚍蜉。
就算林决云真正投身魔族,也不是等闲人界修士可以妄议的。
但这一剑却迟迟未至。
鹘雀惊慌未定地睁眼,所见却是一抹月白的衣摆,其上绣了精美的织金云纹,正是上清派高层方能穿着的衣料。
君秋池和雒洵一前一后,拦在了上仙界众人面前,而凌霜铭的剑气正被这二人合力挡下。
他们的双臂须臾间便被锐利的剑气崩裂,血肉横飞,但却没有人收回手上的灵力,仍在苦苦咬牙撑持着。
“愣着做什么,魔族只是狺狺狂吠,便把你们吓破胆了?”君秋池疼得只觉意识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嗓音亦因游走在体内,正肆意破坏经络的灵气而变得沙哑尖利,但他还是强压下到了嘴边的闷哼,一字一字地吐道,“君伯秋,带领弟子御敌。”
成镜影亦拭去眼角的泪痕,再回身时眉眼间只剩肃杀之气,猎猎红衣下挺直的脊背和手中的巨剑使她不必故作姿态便是威仪万千的一峰之主:“玉清派弟子,有胆识的便随我共斩魔修。”
韵遥音并未作声,但她祭出长琴,往成镜影身旁一站,流商宗弟子便自发跟随而来。
有了道门两派和流商宗加入,六神无主的年轻修士们终于寻到了主心骨,人修这边一改先前溃不成军的的阵势,总算在煞气腾腾的魔修面前找回了底气。
解决了后顾之忧,君秋池才心无旁骛地投入和凌霜铭的灵力拉锯中。
其实说是拉锯,更不如说他正在燃命一搏。顾不得体内寸寸崩裂的经脉,和被搅得一塌糊涂的五脏六腑,他几乎将全部的灵力都压榨出来,倾注到手中的水蓝色灵剑上,只求突破凌霜铭的剑气,好将封在他体内的术法击溃。
只是他未想到,雒洵竟做得更疯狂。
但见这不过刚冲破封印突破到踏虚境的臭小子,竟是顶着那由法光凝成,离胸膛不到半尺的剑刃又迈前一步,一把握住了凌霜铭雪白的腕子。
利器刺破血肉的噌呲声,仿佛就在耳畔炸响。
冰寒剑气顺着贯穿整个胸膛的伤口,流往四肢百骸的每一处。
雒洵咽着涌上喉头的腥甜,眼眸布满血丝,紧紧地凝着凌霜铭的五官,像是要把他的模样铭刻于骨血中。
但他还是忍不住喷出一大口血来,尽数溅在凌霜铭的衣襟和双手上。像数点寒梅于朔雪中盛开,哪怕冽风摧折,仍顽强地屹立。
雒洵尽力扯出他最灿烂的笑容,却因足以让人昏死过去的剧烈痛楚而变得有些扭曲,看起来反倒无比惨然。
他用尽全力擡起另一只手,金色灵光轻柔地为凌霜铭抹去双手上的血污:“师尊最喜欢干净……咳咳……弟子不愿看您醒来后伤神的模样,所以……求您停下来吧,好吗?”
一颗石子投入本是漫漫死海的霁蓝眼眸中,那沉寂的水面乍然泛过一圈涟漪。
凌霜铭结着剑指的手突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如有实体的剑身因他心境波动,极快地闪烁一下。
“霜铭?”君秋池没有放过凌霜铭任何细小的动作,如在瀚漠里乍逢甘霖,惊喜之色迅速爬上他因忍痛而狰狞的面部,“霜铭,你可认得眼前的人,他是你徒儿雒洵!”
“雒……洵……”
恢复平静的霁蓝灵光又开始动荡,染血的唇瓣一张一合,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凌霜铭那张僵化的脸上,竟慢慢灵动起来,浮现迷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