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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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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聊,话题自然是起不来的。何罗于是接着问起了韬姚这一路过来的情形,又顺道问起接下来的路程。

这一路过来,总不过是寒风冷雪,加之忧心如焚,并没有什么好说。倒是接下来的路途值得好好说一说。

“今年你们先在此地度过这个冬天,明年雪化开春之后再动身。出此地,继续向东,会看到一片湖泊,其中一条东来的河流注入其中。顺着河流往上走,便到了曹国境内。”

听起来颇为明了,实则这一路过去,快者也要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另有一点,草原之中其实好些地方泥土松软,近似沼泽。你们最好多等一等,等天气热起来,泥土干透之后再走,不然陷入沼泽的话,极难脱身。”

这是经验之谈,众人点头记下了。

“二王子认为,我们这一路可会遇到乌孙人?”阮叔问。

自然也可能遇到。乌孙人向来在东西草原上纵横来去如风,风是无法预测的,只能祈祷自己足够幸运。

虽如此说,韬姚仍道:“我看今年的雪不算大,想来明年乌孙人不会急着出来劫掠。”

正因为乌孙人性喜劫掠,又飘忽不定,因此过葱岭走焉耆是一条多么好的商道。当然这又是扯远了。

忽然韬姚笑道:“其实不止老叔担心乌孙人,我也心存不安。这回过来,我实想请各位再随我一同转回焉耆,明年开春再走罢。”

这显然是说笑,众人也都笑起来,笑过之后心中又生起一抹感动:说到底二王子还是为他们的安危而担忧,不然,何至于一留再留?

有些话说破之后,自然就似少了一层禁忌。何罗和张昙先前还真有些担忧韬姚会将他们再强请回去,眼下见他说破,心中倒放了下来。

韬姚看着众人,脸上带了一丝回忆之色:“今日与各位再如此坐着,让人想起先前我们一路过西域的时候。”

其实那时候他们急于赶路,又觉得结果莫测,兼之对武钲此人本身有些怀疑,像现在这样谈笑晏晏的时候虽有,气氛却绝没有如此融洽。

但韬姚这番感叹是可以理解的:他到底身份贵重,似那段以武钲身份到处游历的经历应该是不会再有了,因此才会极力试图在那段其实极为平淡的时光里品出一点甜来。

众人理解他,也不愿破坏他的回忆,纷纷笑道:“说来这一趟于我们也是难得。谁能想到竟与一位王子同行了一路呢?说出去,旁人只怕也会以为我们在说大话而已。”

韬姚闻言微笑起来。

因韬姚他们住过来,如今马匹加起来近三十匹,每日的草料消耗极大。人吃过饭后,就要牵着马出去找食。与韬姚寒暄过后,厅房里的人互相约了约,渐渐便都出去了。

柴火哔哔啵啵的响着,忽然韬姚向张昙道:“阿珩说你送她一条项链做新婚贺礼。想来,从高昌回来一路多蒙你照顾,我并未给你任何谢礼,却还偏了你的礼。”

张昙笑了起来:“那是给武珩的。再者,在金精一事上,你不是还了我一个大礼么?”

韬姚也笑了笑,伸手将烧剩下的一节木头推进了火堆。

“张娘子,先前我曾问过,你当初为何忽然决定亲自过来,可惜一直未曾得到回答。”

这个问题,他确实前后问过三回。张昙不知道他为何对这个事情如此感兴趣,但这一回,她决定告诉他答案。

“当时我倾慕于我的表哥,姑父也有意令表哥娶我,可是后来我偶然得知,表哥心中其实另有他人。恰逢阮叔要办理通关文契,我便一道出来了。”

当初只觉得惊涛骇浪,如今说起,也不过就是两句平淡话语而已。而当张昙再试图回想那个午后时,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烈日白光。

韬姚没有对这个答案表示任何惊奇,其实先前他所猜测的也差不多是这样一回事,不然,张昙一个闺阁女子,为何忽然要受这风吹日晒?

“只是,就算你表哥心中另有他人,你若嫁他,也无碍于你吧?”

张昙笑起来,她看着火堆,许久才道:“你与我表姐的意思一样。”她笑了笑,“其实你们说得都对,只是我心中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屋里的光线其实很暗,只有火盆四周散发出暖红的光。人就这么映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韬姚忽然发现张昙的侧脸好似一瓣莲花,脸颊上那丝丝红色,恰似白莲花上若有若无的色彩。

韬姚看着这张侧脸,一动不敢动。他想,那婆罗门经书还是有些道理的,神主确实该生于莲台之上。

他伸出手去,然而这时火盆里的火光一时闪耀,于是他不由自主的双手合十起来。

韬姚回过神时,发现张昙正看着自己。张昙的眼睛在火光下格外明亮。在这样的目光下,韬姚一时竟忘记放下双手。

“你如今,很有婆罗门僧人的模样了。”

听到这句话,韬姚终于慢慢放下合十的手。

“我见那些婆罗门僧人都崇行苦修,似乎也没有婚姻,你....”

话虽未完,但张昙想问什么韬姚已然清楚。“我只是皈依,不算完全的婆罗门僧人。”

张昙不清楚这种差异,只点了点头。韬姚却道:“张娘子很担心我不能与阿珩成婚?”

这事情实在来说还轮不上张昙操心,她不过是看刚刚韬姚全然僧人模样,想起来便问了一句罢了。

壶里的水滚了,文竹提着壶,去给在一旁闲谈的何罗与阮叔冲茶。

“你们当初其实不必急于从埕达离开。”在热气缭绕中,韬姚道。

张昙想说自己原本就打算尽早回家,与其他事并无关联。但这种否认没有意义,张昙一行人的匆匆离去就正如韬姚在哈尔达一看到阿难,就知道张昙必然已经离开一样,不过都是基于某种规则而做出的一种判断。

这种规则如此强大,甚至不需要某种既成事实,就可以令相隔千里的人做出同样的判断。它也因此令人在这个话题里无话可说。

韬姚面上忽然作笑容,扬声道:“我曾听人说过,说东土有繁花似锦,名花众多。可惜,当初在高昌我竟无缘去得。不知诸位可说一说那东土景象?”

这个话题太大,如何说得清楚?

何罗便略说了两句,然后笑道:“我这些也只从书中看来,并非亲历。若说亲历,恐怕还得请张娘子来说。”

然而张昙也不好说,人,景,物,十里不同,百里异俗,非得要亲身走过才能真正领略。

“如此说来,恐怕还得我自己去一回。”

“二王子若果然要去,路过都护城时,一定记得来找我,我请你喝酒!”何罗道。

不止何罗要请,张家也要啊。“往东土去,必然是要过积善城的,小老儿届时定当备酒,款待二王子。”

只要说到喝酒,气氛总是格外热烈些。这么热闹说着,仿佛那几顿酒就在明日。

韬姚一行人在这里住了三日。其实也可以多住几日,但总归要走的,张昙他们可以选择在这里窝冬,韬姚却必须尽早回去。

最后一日,张昙命人从村人手里买了两头羊,又去寻了酒来。羊肉白煮,细品有一种甘甜味道。

端着酒碗,韬姚向众人道:“先前你们从柬达走后,我心中总有一种后悔,后悔没有好好为你们践行......”底下应该还有话,却似乎有些说不出来,只能笑一笑。

何罗也端着酒,道:“二王子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今日有肉又有酒,正好当做践行。来,喝了这一碗!”

“干!”彭重大声道。

余下的话不必再说了。不论是不是或对不对,所有的遗憾,就弥补在此刻吧。

“干!”韬姚仰头,喝下了那碗酒。

约两个月后,韬姚赶回了都城哈尔达。回城后他先去见了父王和母后,被留在宫中宴饮了一回。席上他颇有醉意,然而回到王府后这醉意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独坐了很久,终于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了侍从,“去见大牧首,说我希望择日去拜访他。”

侍从接过信,退了下去。

屋外寒风呼啸,冷峭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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