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地狱使徒(2)(1/2)
46-地狱使徒(2)
是岁九还是胡肆临?
他自己也分不清楚,早就分不清楚了。
几百年来登堂入室,吸过数以万计凡尘香火,尝过千家万户烈酒供果,无数次坐在肩头攒动的饭桌前推杯换盏,也无数次接过一根或辣或绵的烟道尽家长里短。
人间待久了,其实没多大趣味。
众生皆苦。小苦大苦被岁月的磨盘碾出无数口水缸那么多的浆渣,偶尔取一瓢仰头痛饮,比黄连还要涩的苦,足能叫他十数天茶饭不思,咂咂嘴,总感觉舌根子底下齁咸齁辛。
所以他慢慢不再与人共情。
当学会俯眼静看红尘事后,果然,心便不乱了,终于可以理算当然接受信徒的供奉,任他们如何在磨盘下挣扎呐喊,他都能日以继夜地视而不见。
就这样,从籍籍无名的报马童子,熬死一代又一代顶香弟马,做到高阁之下众仙之上的掌堂教主,有了属于自己的兵马和地盘,还有那个天天跪在面前敬香磕头唯一的媒介。
他不是没有尝过她的苦,和她共情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一碗接一碗的浆渣吞咽下肚,喝着,喝着,他就醉了。
抛却一身烦恼事,沉浸在这汪能尝出甜味的浊泉里,渐渐甘之如饴,渐渐忘乎所以。
她待他实在太好,他难以把过去和现在放一块比较,只想沉沦,满不在乎地沉沦下去。
她总是记着他的喜好。酒菜也好,瓜果也好,烟茶也好,点心也好,哪怕随口提一嘴想吃的东西,几经周折她都会弄最新鲜的来。装入他喜欢的小铜碟放在他面前,一边吃一边和他聊些有的没的,然后带他走街串巷去寻摸更多稀奇好吃的玩意儿。
她也始终把他放在心里最靠前的位置。逢年过节,有时她家人喝几口酒上头说些不客气的浑话,从来不等他发表意见,她第一个拍桌子瞪眼睛,蹦豆子似的数落满桌亲眷,不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粗鲁,根本不会合上那张妙语连珠的小嘴。
知道他有事没事总爱研究现代医学,她翻箱倒柜找出在护校学习的课本,从头到尾陪他再看一遍。遇到他费解的,不厌其烦讲清楚里头的细枝末节,又满大街搜罗各种医学宝典回来和他品评一二,再荒唐的知识点,都能被她梗着脖子犟出有迹可循科学依据。
虽然深知这些个破玩意儿本就是拿来取乐子的消遣,但他从来不会戳破,打心眼里喜欢看她没理辩三分的妖叨样。
笑而不语等她罗里吧嗦完毕,再一块喝两盅吃碟花生米,陪她最在乎的奶奶看完老掉牙的狗血剧,听着祖孙俩左一句右一句地吐槽街坊亲眷的趣闻,不知不觉,他先睡着了。
回到总能与她相互依偎的幽梦深处,先替她解决完侵扰人梦的恶鬼,便独自一人,或在天台,或在街角,或在她一成不变的小屋,静静等她入梦而来,牵着她的手走过每一处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尊师曾语重心长地嘱咐他——
莫要忘了走这一遭是为了什么。与人为善没错,但不能越界。到底人仙有别,他是来历劫求取正果的,不该只妄想渡一人求仁,而迷失本心。
当时他默默不语,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自己是谁都忘得一干二净呢?
再世为仙,难的不是守清规戒律,真正的难,对他而言,是早早失去自我,愈发活的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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