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得意尽欢(2)(2/2)
在这之前,刘钰总是很关注他的情绪变化,哪怕一丝一毫不对劲,她总要插科打诨逗他开心,但这一次她抵死不去理会。
沉默和别扭虽然加剧了流窜在心灵相通间的尴尬,可她是铁了心的,他也知道她铁了心,又被那声“寄生虫”重重地伤到了,便也不愿多与她交流。待护法报马回来,他冷声回答她的问题:“小 10 万吧。”
“不够啊。”她吐着烟气,眯眼呢喃,“送奶奶进京,不带个 30 万都不够……”
“小钰——”
“别说了,我心里有数。”
她确实心里有数,寥寥数语吐出口,心头弯弯绕绕却层出不穷,半点不离挣钱、捞钱、钱钱钱……
胡肆临悄悄掐断彼此间的感应,低头凝视着她的背影,竟有了种很陌生的感觉。
他其实有很多话还没解释清楚——
很想告诉她:“你奶奶始终有我门医堂弟子 24 小时照看,现在无需接受大规模治疗,能保她病情会恶化的很慢很慢,也不会感到身体多不舒服,不必急着赚钱。”
也想告诉她:“我阻拦你和雷春龙来往,并非是我看不上他,这人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他命定的滔天大劫马上就要来了,若你沾染上必定会大祸临头,便是我倾尽全力也未必能保你无忧。”
还想问问她:“小钰,怎么可以向神明乞求钱财呢?你可知道,我来往人间数百载,看过多少与神明缔结契约的灵媒贪财遭到了因果报应的反噬?那鬼神亦无可违逆的可怕报应,会叫人生死难料,我不是都和你讲过吗,你为什么就是要一意孤行呢?”
可他什么都不能说。
常常在她举头三尺的地方游曳徘徊,偶尔他仰望繁星密布的夜空,便能清楚感受到举头三尺的地方,正有无数双比星辰更耀目的眼睛,在冷冰冰地审视着他。
生而为仙,参透天机却不可言说。
那层薄如空气的窗户纸,稍稍擡指便可捅破,偏偏捅不得。远远观望,默默承受,与人类又有什么区别呢?
入世便是苦的。无论痛苦或是疾苦,谁都不能幸免。
叹了一声,胡肆临轻飘飘坐在刘钰身后,主动打破沉默:“他们要去包场打麻将、摇骰子。我向来不善此道,由玄舟堂主和翠花堂主随你一道去会会那位家里专供灰仙的公子哥吧。”
刘钰点了点头,随手扔掉抽了一半的烟,将他的后话彻底阻断。
胡肆临无可奈何,这会儿也的确没心情继续留在这受她一腔怨怼,转头告知五金去唤两位堂主跟着她,拧身消失在夜幕中。
深知他想嘱咐些什么,无非是别在乎眼前这点蝇头小利,玩个牌对她这样带仙的人想输都难,只不过这钱有命赚未必有命花,流水似的银子进了腰包,转头就得全部舍出去为求破财消灾。可刘钰更清楚,她已经不在乎所谓的因果报应了。
是,在神明眼里,千头八百也好,家财万贯也好,都如同过眼云烟。他们可以云淡风轻地说:“急什么?再等等,你的福气在后头。”
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一分钱就能难倒英雄汉。有多少人就是被逼上绝路做了穷凶极恶的歹徒,仅为一晌贪欢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当然,刘钰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
可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怕一时尽欢,她仍义无反顾。
张勋可重新出现在视野里。身后跟着三五个醉醺醺的年轻人,紧随其后的是张岭和两个跟他搂脖抱腰的同龄男人。
除了张家父子,剩下的她一个都没见过。
而正如胡肆临所说的那样,张勋可领着两个年轻男女直奔他的小奥迪,走近便让刘钰下车过去坐副驾驶,跟她说:“这几个想摸几圈麻将,我手贼臭,你行不?”
“我行。”刘钰轻声回道。
张勋可随即揽住她的肩向那对男女热情介绍,“鹏哥,嫂子,这是我铁子,你们叫她刘钰就成。”又指着两个人,对刘钰说,“我鹏哥,在泰国做生意,年前回来结婚的。这位是他媳妇,虽说嫂子比咱俩岁数小,但论鹏哥这头,咱必须得叫嫂子。”
刘钰虚虚打量对面俩人一轮。
男的年纪应该跟雷春龙差不多,长得又高又膀。那双眼睛本来又圆又大,不知是脸蛋子肉太多还是别的缘故,无论笑不笑都有些突兀地眯缝。刘钰再往下扫一眼,便被他脖子上挂着的由金珠串起的一块方方正正的小牌子吸引住了。
是佛牌。
绿油油的液体晃荡在那块透明牌子里,正中央有一尊黑漆漆的盘腿小像,不晓得是什么材质,总归透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邪乎劲儿。
刘钰不着痕迹将目光移向与他紧密相贴的女孩。看模样就知道是个年纪很小的妹子,顶多 20 岁。张勋可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亲热,人家姑娘可能看他小脸长得俊俏还挺乐呵,但转眼看向刘钰就带了几分傲视的意味。
刘钰当即了然,“嫂子”这俩字是绝不能叫的。
有些女孩做了“大哥”的女人会得意于这个专属称呼;有些女孩恰恰相反,即使名正言顺到底人比花娇,叫“美女”、叫“小姐姐”都乐意,“嫂子”这词一听就火大,尤其是被比自己年纪大的同性喊。
刘钰清清嗓子,对二人报以得体的微笑,一一唤道:“鹏哥,小美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