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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五三 白骨如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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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声渺渺幽幽随风飘荡,谷外高岭之上,一座白玉舆台无声伫立,白光笼罩下的身影闲适倚坐,曲臂扶头。缥缈歌声传来,任是讴哑难听之极也未能使他稍有动容。待到那拖拖拉拉的尾音断断续续散去,才低低笑了一声:“好一支白骨歌,可惜作歌人远,不能共襄今夜盛举了!”

夜风呼啸而过,吹开山巅薄岚,也将白玉舆台一侧的空地上吹出一道涟漪。空无一物之处隐传风雷之声,随即骨奴儿壮大的身形一步迈出,乖顺之极的在舆台前屈膝跪伏,低低吼叫了一声。

玉墀宗指间白光化作一枚小小阵纹落在它宽阔的脊骨上,似笑非笑唤了声:“骸生尊者。”

“君!”黑气一晃,大大小小的骨片浮出骨奴儿身躯勾勒成形,骸生同样略有僵硬的弯了弯颈骨,意态谦卑。

“去吧,将本座的这份‘大礼’,好生向冥迷魔主献上。”

“是。”骸生又嘶声一应,随即翻身一跃,踩上了骨奴儿背脊。骨奴儿抖擞着一身黑气妖烟站起,仰头嗥叫一声,四蹄蹬开烟岚,负着骸生跃下山巅,刹那足生风雷,声威凛凛,直向冥迷之谷。

冥迷之谷的谷口幽火烁动,三两具白骨精灵晃荡着一身骨架来来去去百无聊赖。正颠倒不知所谓之际,蓦然头顶风生雷震,一具庞然大物砰然降下,直砸得地面都颤了三颤,也将那几具白骨唬得一惊,立刻纷纷叫嚷起来:

“何人?何人擅闯冥迷之谷?”

“谷中生人禁绝,不可入,不可入!”

“有人犯谷,有人……呃……”

一片乱七八糟的叫声又在看清了站在骨奴儿背上的骸生时戛然而止,几只白骨精灵眼窝中的幽火几乎窜出三寸,惊骂之声立刻改做了乱糟糟的招呼:

“尊者!”

“是尊者回来了!”

“尊者还带回来好大一只怪兽!好大,好大……”

然而骸生并不理会他们,一见谷口让开,手掌在骨奴儿背上一敲,就此长驱而入。那几具白骨倒也习以为常,瞧热闹般叫嚷了一气,但冥迷之谷此时妖口稀少,并无旁的精灵出来凑趣,也就罢了,继续嘟嘟囔囔蹲回谷口发呆消磨。而另一边,骨奴儿一步步踏下,所过之处隆声不绝,几乎是声势浩大的载着骸生直入冥迷之谷深处,所过处惊起白骨精灵无数,但都碍于骸生素日威压,无有近身,就这么坦坦荡荡让出了一条路,径自通向白骨积山。

蓦然一阵隆隆闷响自白骨积山腹地传出:“尊者,入殿来。”

白骨积山之下,便是魔主殿。此刻随着这一声发出,惨白骨砌的大门齐齐而开,露出内中深长幽暗的通道。但殿门纵然高大,骨奴儿仍难进入,只得在殿外停步。骸生晃了晃头骨从它背上一跃而下,独自一个拖着步子入内,越是向前,步伐动作越为灵活,待到穿过距离不短的一段甬路迈入主殿之时,已然身姿灵动与往日无异,冲着高深处嶙峋王座上的虚影遥遥一拜:“见过魔主。”

“骸生,为何只你一个回来?枯魍尊者与白骨灾兵何在?”

“回禀魔主,北地战况热闹,回不来,实在回不来!”骸生摇晃着骷髅头挥动手臂,“白骨灾兵入驻白骨田,得其天时地利,滋生古灵异兽,故而带回为魔主一观。魔主请见,魔主请见!”

妖异血月旷照冥谷,冥迷魔主身在殿上,刹那已然知悉骨奴儿模样,虽说在传承得来的记忆中同样不曾见过这般奇异妖兽,但其身上隐隐溢散出的似曾相识的气息还是足以让他认可。王座之前幽火流转,送下声音:“骸骨的气息,古灵杀戮的气息,还有……魔尊的魔气残息与……”那声音停顿了下,“令人厌恶的灼热力量!”

骸生晃了晃颈骨:“是碧云天的南天离火之力,此兽依仗离火唤醒生机,才得出世。”

“碧云天!”魔主殿上顿时一片森然,似乎北海魔尊与裴家七祖的恩怨也被这一点魔元残片继承下来,王座上好似陡然掀起了一股小飓风,吹得周遭幽火明灭,骨饰沙沙作响。

骸生也不由得后退了两步,望向魔主所在更为遥远。但便在此时,耳边忽然似闻一声击掌。他眼中幽光一定,又立刻稳了下来,甚至开始徐徐挪步,不动声色再次靠近嶙峋王座。

在此同时,一团灼目白光也堂皇自谷口而入,与先前骸生回谷时不同,白玉舆台飘然所经之处,凡有白骨精灵皆瞠目结舌僵立原地,莫说拦阻叫嚷,连挪动都分毫不能,仿佛刹那被定住灵识,重又回归为一具具无知无觉的寻常白骨。而玉墀宗徐徐穿过一众白骨僵身,并未朝向魔主殿,反而直往魔元祭月的所在圆潭而去。

非当正时,虽有血月淋漓,溢散于外的魔气却只是寻常。好似一只妖异血眼睁开在半空,诡然不语下望群魔乱舞,默默从中挑选可塑之身,静待着下一次祭典的来临。只不过这份妖异中的平和被玉墀宗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邪月有灵,察觉到不属于冥迷之谷的外来气息侵近,一泊圆潭中水声哗啦,登时溅起大片血点般的水珠,快如电密似雨,劈面而至。玉墀宗身形不动,任那血雨泼至身前,涓滴不剩被舆台白光拦下,才轻笑出声:“如果你在这里,里面那位魔主又算是什么?”说着话,随意振袖拂出一道清风,好似逗弄般卷向血月。

红光刹那大盛,一股强悍至极的魔威陡然自血月之上爆发,凶悍直扑而下,仿佛无形恶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胆敢触怒魔元之人碾成齑粉。而与此同时,魔主殿上也传来一声发怒的低吼:“何人犯我圣地,留下命来!”汹涌魔元疾速铺开,宛若浪头就要卷出殿外。正立在王座下的骸生被这股猝不及防出现的力量冲刷得全身骨节齐齐颤动,生性中天然存在的压制几乎让他立刻趴倒在地——但一层蒙蒙白光就在此时泛出体外,几乎薄不可察,却将让骸生无从抗拒的压力悉数摒除。骸生刹那透过一口气,蓦的骨臂一挥,向着殿门处抛出一件似符似印之物,同时将身一纵,一口秽气喷出,直往王座之上的虚影袭去。

魔主殿外,怒吼连天。得了印信催动,原本一动不动的骨奴儿昂身而起,巨口一开,雷光烁动中凭空生出一股强大吸力。气势汹汹正冲出魔主殿的魔气顿受牵缚,化作一道黑漩滚滚向它口中投去。那股魔气澎湃如巨潮,即便骨奴儿身躯庞大、异骨金坚,在此冲击之下也难免全身骨骼都发出一阵“咔咔”震响,更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钻出骨隙,隐隐飘散。

圆池畔的玉墀宗对此似有所觉,哼了一声:“倒是有些小瞧你了!”随手一抹,掌心腾然现出一物,金银明光灿灿几不可直视。片刻后灵光渐褪,露出一盘金银双色绞缠流转的细索。玉墀宗持索在手,旋即抛起,叱声道:“缚!”指诀掐印,金银细索陡然一张,散作一张弥天之网,至下而上兜向了血月所在。

阔大华殿,百烛如炬,照彻一殿辉煌。

然而亮如白昼的华殿之内此刻并未见半个人影,循着一路高烧的光烛蜿蜒深入,不知再绕过几许大小厅堂,眼前竟现出一片巨大宛若天坑之地,上无檐顶,星月交辉洒落光芒,落在光滑如凝镜的坑底四面,半边黑如曜石、半边白如脂玉,皆在星月光下泛起薄薄一层明光,灵气涌动之盛,如天如水,交汇成此妙地。

天坑边缘处,依八方正位筑有高坛。此刻正北位上,一位满头霜发、面容奇古的老者正盘膝闭目于座上。在他身前三尺处,不见桌帐等等之物,独有一具黑漆大棺,未加棺盖的黑棺大敞,内中斑斓锦褥上端正平卧之尸赫然正是玄曦。一身血污早已拭净,衣饰整洁,冠带俨然,若非面色僵白泛青,俨然与生时无异。

灵地静夜,一人一尸,相对而处。即便是在子午谷这等炼气界高妙之地,也难免让人觉得几分怪异不安。但使人不适的静默也未一直持续下去,天际正有微云缭月之际,棺头之上一盏金灯兀然烁动,灯花噼啪炸开一朵金焰。那老者闻声双眼猛的张开,冷笑一声:“宵小之辈,终于现形了!”伸手向前一引,玄曦七窍之中血光迸起,尚未因身死而散尽的残存元神气息逸出,在半空中以血色圈出一轮圆光。圆光之内诸物模糊,但仍能隐约看清一些圆潭、血月、人影等等。老者见状眉头一皱:“血月?果然又是些北海余孽在捣鬼。”旋即伸手向着圆光一指,指上一片金毫直冲入内,竟是藉龙弦与玄曦元神间牵引之系越境而去,雷霆降下冥迷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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