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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五〇 酒中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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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糟老者登时干笑,显见已没话可说,但还是恋恋不舍拽着酒坛上的月白绦子不放,小声念叨:“就一杯,一杯就好,一杯……”

一主一仆正拉锯中,忽听雅座外脚步声响停在门口,随即一个小丫头的声音脆生生道:“座上的贵客,我家小姐有请,已备下仙酿相待,请贵客移步后宅一见。”

红氅女子挑眉轻笑一声:“仙酿?是何等的仙酿?”

那小丫头乖觉道:“自然是更在这‘月下金’之上,不然不足以飨仙客。”

红氅女子闻言摸了摸下巴:“更在上品之上,岂不就是传闻中的‘极品’?有这等好酒,不可不试。”说着话,擡手一拂,白瓷酒坛登时隐没。她站起身向酒糟老者勾了勾手,“若是当真有那般仙酿,这‘月下金’分你一杯也未尝不可……走吧。”果然当先便出了雅座。

酒糟老者原本见她收了酒坛,顿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直到又听到后半句话才陡然一喜,连忙应声小跑着跟上:“嗳,老奴这就来……”

那小丫头当前引路,带着两人穿过琳琅阁大堂,从一旁一个遮掩在屏风后的偏门拐了出去。门外是一条花石杂砌的窄窄甬道,两边栽种着一些冬花冬草,迎风摇曳,一直簇拥到一座月洞门前,门后可见一片精致院落,想来就是琳琅阁的后宅所在。

果然小丫头一路带着两人往门中走去,却不想红氅女子一步踏入,随后她身后的酒糟老者却在堪堪一脚迈进月洞门的同时,一片蒙蒙青光陡然自空生出,好似一场细雨当头淋下。酒糟老者“啊呀”一声惊叫,青雨淋身顿时浇起了一片透着股酒香的红烟,转眼红烟中传来“砰”的一声,再散开时,老者已然不见了踪迹。

带路的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啊”的叫出一声又一把掩住了嘴,有些惊慌的滴溜溜转着眼珠看向红氅女子:“那……那位老丈……”

红氅女子倒是十分镇定,只是轻笑了声:“你们这琳琅阁中果然藏龙卧虎,好一道‘犯异者禁’的禁制,倒是我轻忽了。”说着话,弯腰去酒糟老者消失的地方一寻,两指从地上拈起了一只两寸长短的赤虫塞进袖中,“是我这酒仆修为不精,不与你家小姐相干。”

小丫头双手捂着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出“大变活虫”,脸上神色又是惊怕又是好奇,片刻后才结结巴巴道:“贵客……贵客请随我来。”

一路穿廊过院来到一座小轩前,小丫头在门前止步,屈了屈膝:“小姐就在内中相候,贵客请进。”

红氅女子笑了笑:“你家小姐开门迎客,我还未进门,已先嗅到一股绝妙好香了,想来此行不虚,当有奇获。”说着话,已施施然迈进门去。房中高窗玉簟,一派清透,一身家常简素衣服的谢琳琅正坐在桌边置酒,见她进来起身一福:“仙客远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红氅女子先是挑起眉不作声只上下打量了她数遭,随即大喇喇指了指桌上隐约透着奇异香气的酒壶笑道:“娘子说有好酒待客,更甚于‘月下金’者。好酒何在?可是在此?”

谢琳琅闻言,莞尔执壶斟酒,随着一汪胭脂般润红色泽的酒液倾出,一股从未曾嗅得的酒香也随之逸散,一时如醑一时似蜜,浓郁之极偏又清甜剔透,置于身畔,恍若季夏熏风吹拂而过,心身皆是一片醉暖。

酒未入喉,只嗅其香已觉如此,红氅女子眼睛陡然一亮,接过玉觞一饮入喉,却没急于咽下,而是含在口中半眯起眼细细咂品,脸上渐渐浮现一缕陶然之色。片刻后这一口酒咽尽,雪白的脸颊上顿时漾开淡淡一抹桃花晕色,不过眼神犹是清明,一手搁下酒觞,这才笑嘻嘻向谢琳琅见礼:“我是碧云天北天坎弟子兰荩,娘子有礼。”

谢琳琅抿抿嘴微笑着又还一礼:“仙凡有别,兰姑娘这一礼,琳琅可不敢当。”

“怎不敢当。”兰荩转身在桌边桌下,伸手取了酒壶自斟,“我平素别无他好,唯好这一口杯中物,这些年来神州周游,也算小有见闻。娘子这一手酿酒绝艺羚羊挂角浑然天成,隐约已在酒道门径之前,只需一个绝妙契机便可登堂入室。说不定以后同为修门酒友,自当以礼相待。”

谢琳琅吃惊笑道:“我不过寻常酿酒人家,可不敢妄窥仙门,姑娘折煞我了!”

兰荩便不再多言,又去细细品那杯中佳酿。谢琳琅在旁陪坐,眼见一壶将尽,才细声慢语道:“此酒名唤‘红颜’,入口甜醇,却也易醉。姑娘乃是初饮,尚需拿捏度量才好。”

兰荩听说,果然一壶酒见了底就不再多饮,笑道:“从来只见持壶劝酒,倒是第一次遇见劝人少饮的,还是在这沽酒人家。不过也罢,这‘红颜’酒若是一气鲸吞豪饮下去,反倒辜负了酒中芳华之意。娘子这酒可肯出售?我欲携一两坛回山,做个长久的收藏。”

谢琳琅便起身招招手,唤过守在门外的盏儿:“去后面房中取酒一坛来。”又向兰荩歉意笑笑,“此酒乃是试手新酿,所出不多,只能勉强为姑娘分润一坛,请见谅。”

“一坛也足矣。”兰荩又瞧了眼壶中残存,一气都倒在了觞中,刚刚覆满小半。她伸手向袖中一掏,将刚刚收起的酒虫丢了进去,笑道,“酒醒酒醉,都是缘法,便宜了这老虫儿了!”

那红色的酒虫一入觞中,登时打了个直挺,随即将不辨头尾的肉滚身子一旋,圈着残酒大口呼吸起来。也不过片刻,觞中酒已然干干净净点滴不存,只闻一声“好酒!”“砰”的一股红烟窜起,酒虫不再,已又换作了拇指大小一个人身,在觞底团团冲着谢琳琅作了个揖:“娘子好酒!多谢主人!”

兰荩手中一托,现出一只赤金酒囊,拧开囊口笑骂道:“丢人的东西,还不快回来!”

曲老立刻团身一转,随即一跃而起,化作一道红光投入酒囊之中。兰荩随手收了,又挑挑眉看向谢琳琅:“娘子后宅这一道禁制甚是精妙,看来虽尚未入修门,亦不远矣。”

谢琳琅摇了摇头,笑意中难以掩饰的带了一分涩:“只是祖上曾有仙遇,得此守护家宅的小手段罢了。平素在这城镇中尚能用以搪塞凡人,如何敢在姑娘面前卖弄。”

兰荩闻言一笑,正巧看到盏儿已捧着一只小巧酒坛快步回来,便道:“这一坛‘红颜’娘子作价几何?”

“凡酒不堪入喉,先前一坛‘月下金’已取姑娘千金,这一坛‘红颜’便作琳琅心意相赠何妨。”

“那便惭领了。”兰荩也不客气,挥袖将酒坛一卷而收,“多谢娘子美酒款待,不好多扰,这便告辞。”

谢琳琅忙也起身相送,眼见兰荩将出门外,忽然回头笑道:“我本酒徒,因酒而来,别无他意,娘子断然不必多虑!”说着话一扬手,一缕金光袖底飞出,落在谢琳琅发上。谢琳琅下意识的擡手一模鬓边,那边兰荩已在这转眼间踪迹杳杳不知去向,只有一声笑语尚留于门前院中:“红颜纵美,芳华有时。愿再相逢之日,娘子能更得酒中三昧,别出新酿,把盏以对。”

“红颜纵美,芳华有时……”谢琳琅愣了愣扶住桌边,半晌后才轻轻叹出一口气,“这位兰姑娘一言道破‘红颜’真味,果然不愧是自称‘酒徒’之人。原来炼气士中,也有这等狷狂异客!”

忽听盏儿轻声惊讶道:“小姐,你的头发上……”

“嗯?”谢琳琅顺手一摸一摘,从发髻上取下一物,却是一朵花叶玲珑、栩栩如真的赤金兰花,想来就是兰荩临行前掷出的金光。她拈着这朵金兰看了又看,低低一笑,“金花抵酒?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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