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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〇〇 似是故人决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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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扬声喊了一句:“二位留步!”身形疾快,也不过眨眼的工夫,径自追到了前面两人后头。前头那两人听见他这响响亮亮一嗓子,空山雪地的,再不能是招呼旁人,便也都站住了脚。只是停虽停下了,却不见回身,只身量高些的那个转过了半边脸,又有一头一身的雪花披着,看不太清楚面貌,依稀似有了些年岁,立定了等着风天末。

风天末虽说已是颇有修为,出身又是仙家名门,但搁在炼气界中,仍是年岁尚轻的小辈。他见那人有些老态,忙一抱拳,口称了声“老丈”,将自己寻来的缘故浅浅说了,末了又问道:“但凡老丈有见到山中迹象异常,或是见到什么迥异人事,麻烦指点一二。”

那老者拄着唇咳了两声,才缓缓道:“我与孙女是在这山中隐修的人家,平日就不曾见过什么外人,眼下大雪封山,又何来什么异象异人的!”

风天末本还在一边询问,一边又去看了看另一人。那人披着件从脖子掩到脚跟的雪白大氅,通身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头乌油油绢丝般的头发不簪不髻,尽数散垂下来,末了在发尾用根绸带松松一绾而已。这时忽听那老者呼其“孙女”,再定睛看,虽说被长发和大氅衣领上竖起的雪白毛皮遮了大半张脸,但只看那人露出的小半边脸颊,小颌柔腮,肤白凝脂,果然似是一位妙龄女子,只是眉目皆看不分明。风天末方又望了一眼,忽闻老者清咳一声,那女子也立刻猛的一扭头背身,这下连小半边的脸庞都看不到了。

风天末听那一声咳,也登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赶快拽回目光,有点尴尬的垂了眼。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老者已先慢吞吞道:“不过虽未见外人,近来山中倒是出了几次闹动,妖气冲天。我这孙女天生灵气灵骨,不堪其扰,这才随老朽离了原居,要往更深的山里换个清静修行处。”

他这样一说,风天末立刻便将孙女不孙女的撇开在一边,连忙追问:“是何妖气,在何处出现,老丈可能指明?”

老者咳笑一声,反去问他:“我们祖孙老的老,小的小,修行浅薄。若是当真与那妖气撞了个面对面,如今可还有性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

“这……”风天末一噎,他本不是口舌锐利之人,顿时有些接不下话。反倒是老者见他尴尬,又笑了笑,擡手向着背向处远远一指:“这山里不太平,也有小半个月了,起初只在那边簇峰处,最近又渐渐转了方向,似是要往山外去。我观你乃是仙家高修,一身除魔济世的本事,怕是正为此来吧。老朽偏安山中,只能远远观些气脉,给你指一个大概的行径。再要细说,却是不能了。”

风天末闻言忙擡眼,高望而去,云遮雾绕、雪乱霜繁,当真看也看不甚清楚。但好歹终是有了个方位,便向老者抱了抱拳:“有劳老丈指路。”

那老者并无多语,冲他点了点头,就又转回身去,一手携了那白衣姑娘:“孙女,走吧!”

白衣女子仍不吭声,只伸手扶了那老者。祖孙举步才走出不远,忽听身后风天末叫了一声:“且慢!”竟又追了上来。老者攀扶着白衣女子的手指微微一动,又咳了两声,稍稍扭头:“还有何事?”

风天末瞥了白衣女子一眼,诚恳道:“我观令孙女一身灵气沛然,乃是极为难得的修行之体。如今山中妖氛张扬,颇难安身,若是有意,何妨投往在下师门平波海碧云天,以其资质,将来定有所成。”

老者与白衣女子登时对看了一眼,白衣女子无话,老者“哈哈”一笑:“蒙君盛情,若有机缘,或当前往!”说罢挥挥袍袖,不再多言,仍是一手拉着孙女,摇摇摆摆的,继续循着前路走了。

风天末在原地站了片刻,眼见两人身影就要转过那道山弯去,一者佝偻,一者挺拔,前行速度却也不慢,并无再停驻之意,想来能打听到的讯息也就这般多了。他揉揉眉心叹了口气,只觉得自己挟满腔怒火一头冲了出来,却是一路上正事没办多少,东奔西走,不是在赶路,就是在迷路中。不过他本就是性子坚韧执拗之人,叹过了气,便又振奋了精神,望远处打量。那老者所指的方位,与适才凤翼照见处略有偏差,不过仍算是一条线索,仙便毫不犹豫的仙诀一撚,登时霞光抖擞,再次破空而去。

身在半空,风天末不敢大意,鹰目下视茫茫雪岭,分辨异动蹊跷之处。那老者指路虽有大概的方向,到底过于含糊,蛛丝马迹倒是还需自己详加留心。只是一念及那祖孙两个,风天末心中总觉哪一处有些怪异,像是被自己疏忽了什么。这般一边赶路,一边又把方才两人间的对话掏出来回顾了一遍,先前字句全无异样,唯独想到最末时,忽的“啊”了一声,竟是后知后觉念想到,老者临去“哈哈”一笑,举止腔调,依稀却有几分熟悉。只是再去细想,偏又记不起是否曾在哪里见过。

他心里蓦的装了这一桩事,登时有些躁动。虽说无心云相坐关十年,到底之前也曾行走在外,于炼气界中交结过些人事。若那老者果然曾是旧时相识,一来自己见面不识,当真失礼;二来若是故交,再放任那祖孙两个在这妖氛蠢蠢的雪山中自生自灭,未免凉薄。当下颇是纠结,既想要追踪魔气痕迹,又有心回头,再找那老者一叙,正举棋不定之时,凤翼忽来振鸣,宝弦震呖,顿时拉回了他的心思。

凤翼弓乃古灵遗骸炼制,灵器通神,妖邪阴气难以掩踪。此时乍然自响,风天末心器相通,急忙凝神下视。果不其然,立时察觉到隐有一股怪异妖氛,若隐若现,正在侧方不远的一处山坳中。他眼神一凛,身形动得更快,霞光一敛,彩凤收翼,化作一道长虹,循着那股妖气投去。

山坳之中,生着一片矮树丛,横七竖八胡乱长在山根,一半被大雪掩了,一半掩了风天末的视线。

风天末并未急着冲下山坳,悄无声息在山坡上不打眼处落了身,敛了气息下望。矮树丛虽说有些碍事,只是拱在树丛后面的那一堆,全无什么顾忌遮掩,是以一眼就看清楚了大半。原是一个裹了件玄青色斗篷的人,蹲跪在雪地里头,连头带脚都被包复住了,只两只手忙忙碌碌的,在一头死鹿身上忙活。那鹿该是新死,尚未凝住的鹿血横七竖八淌了满地,看起来煞是血腥。颇似是个生手的猎户,打了头鹿来,要趁着未冻住先简单收拾了,又不得要领,笨手笨脚折腾得一地狼藉。

风天末起先一眼,也是这么觉得,但弓鸣示警,邪气浓郁,正在这道山坳。他心中正想拿捏着分寸试探,突的平地起了一股飙风,卷霜煽雪,呜啸穿过山坳。正在折腾死鹿的那人半领披风都被风鼓得飞扬起来,露出其下非人非鬼,竟是一副白惨惨冒着幽火的骷髅骨架,一双白骨指爪从死鹿腹腔掏出来,捧着血滴滴一颗鲜活鹿心,犹有热气蒸腾。

风天末顿时再没了二话,掌心一晃,喝声中凤翼开弦。六象灵矢疾如星火,绕灵光,飞金彩,破空而去:“妖物,莫逃!”

林边一道山弯之后,又东折西绕兜出去数里,两个人正在雪坡下站住了。

胡乱几把抹下了涂脸的土灰、衣领毛凑合了一把胡子的是朱络,又顺便抖了抖身上雪沫,笑道:“乖孙女,快束了头发,扎起了衣服,咱们赶快走吧!”

越琼田年岁尚小,十五六岁的当口,身子骨还没彻底长开了。如今打散了头发松松系着,发丝衣领再一遮掩,正是个娇弱弱的小姑娘。只是他从未扮过女孩子,即便只是拿大氅裹了全身,一路走得也是十二分不自在。得了朱络这一句赦,立刻就跳了起来,三两下扯开风氅,又一把抓了发尾,重新梳拢束起。

朱络在旁只看着他笑:“果然你扮起来才能唬过人去,要是换我来,风天末只怕立刻就要动手抓妖怪了!”

越琼田被他说笑得脸一红,但到底不在能闲散说笑的时候,立刻又忧心忡忡起来:“这样糊弄过去,他该不会再找过来了吧?”

朱络笑笑:“我给他指了个方向又反着、离着又远的路,一时半会的,哪就能回头。就算再回来找,咱们早也走得远了,哪就那么容易还能碰上。”

越琼田这才拍着胸口,松了一口气:“那人当真是个高手,我看他身上的宝弓,也十分不凡,难怪你不愿与他硬碰硬撞上。若当真动手,只怕咱们反要遭殃。”

朱络倒不在乎他擡举风天末,笑道:“所以能避则避,不旁生事端,才是保身之道。”

越琼田十分认可的点点头:“当下自然去找师父最为紧要,朱大哥,我们快走吧。”

朱络也跟着应声:“走啦!走啦!”一边心里却是明白,体内伤势拖延着,再断断续续赶了这些路,早耗了大半的体力,如今凭着修为硬撑,情况愈发有些不妙。因此即便刚刚的心有余悸尚在,没有办法的办法,也只能再次妥协服软,暗暗将潜伏在经脉中的玄力勾连调用起来。那股幽深莫测的力量在体内经络脏腑中一冲,几近枯竭的丹田气海顿时得了援助,一扫半身的乏力,长长吐出一口气。

越琼田在旁看着他,见他本有些脸色青白,忽的回了几分颜色,又忽的一凝,一头莫名:“朱大哥?”

朱络还保持着那个吐气的姿势,眨了眨眼,体内玄力流转,正分明滋生出了几分同气连枝的感应,遥遥指向一个方位。

他撇头看了看越琼田,到底开了口:“小越……我似乎……感应到髅生枯魅的行踪了!”

越琼田措不及防听这一句,登时懵得瞪大了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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