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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七 逢劫(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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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遁光自然就是灰衣剑者无疑,小潭将至,他身上神魂动摇之态也愈发明显,全仗手中之剑为定。好容易谷地在望,立刻将遁光一压,直投而下。这片谷地因得地阴滋养,树木繁盛远胜他处,遥遥一望,只见绿海,若非灰衣剑者当初乃是一步步踏过山川,也难以发现内中所藏小小洞天。此刻剑光落下,辟分绿树浓荫,正可见下方波光莹澈,露出一眼宛如盛了满捧水晶的方潭。

灰衣剑者身与剑合,跃下小潭,溅起一片迷蒙水雾,淅淅沥沥落如微雨。这雨滴中同样杂有地阴气息,沐浴周身,聊胜于无,也使得灰衣剑者略略缓了一口气,双目一闭,就势沉入潭底静修。

人剑入潭,水面涟漪荡漾,又渐渐散去。只是蒸腾在小潭上方的丝丝缕缕水雾,仍不见消散,反倒更觉浓郁了几分。入夜山中风起,料峭北风穿林呼啸,竟也吹不散这缕薄雾。非但如此,更越随夜幕降下,越见浓郁,直至这一座山谷小潭方圆,尽数被裹覆其中,不得见半点天光。

雾气浓郁至极限,沉甸甸压在小潭水面流动。蓦然分出数缕,宛如矫健白蛇,钻入水中。小潭不过方寸,潭内空间更是狭小。雾蛇才一潜下,几乎就立刻蹿到了灰衣剑者身边。剑者闭目沉息,不动不摇,似无所觉,任凭雾蛇在身周翻腾试探。直到似乎按捺不住,陡然向前一窜,就往他身上绕去。将及触身,又在一声轻响中崩散,重化作浓白雾气,上下左右一裹,便将剑者密密实实兜在了其中,随即飘摇上升,如同捕鱼之网,要将渔获提出水面。

但就在雾网离水的一刹那,变故陡生。端坐剑者双目忽张,瞳孔中仿佛打过一道厉闪,一霎吞吐至丈许。寒光如电,只在头顶一转一搅,雾网登时碎成齑粉。便听得剑吟清越,灰衣剑者一身气息外放,隐隐有凌厉金戈之声,一跃出水,落在了小潭边。

大雾弥天,伸手难辨。剑者落地默不出声,静静打量周遭变化。忽见眼前不过三五步外,雾浪一阵荡漾,传出女子嘻笑声:“本想让你在无知无觉中献上魂元,也算妾身难得慈悲,只可惜啊……”

剑者目光一闪,一道璨金剑气眨眼斩入出声之处,力道之强劲,雾气直被震开一方空隙。只是那空隙处空空如也,并无人影形迹。而女子笑声忽而已在相对方位,笑意不减反增:“强弩之末,何必心急,何必呢!”

随着笑声,雾气渐淡几分,依稀可见一道红衣窈窕身影,飘忽其中。笑声放肆,身形幻化,一时间四面八方无不见红裳、闻巧笑,白雾摩旋,挟阴气砭肌刺骨,千刀万剐而来。

灰衣剑者神色凝重,随手并指,亦有万千剑气化出迎上,一时满空皆是飒飒裂帛声,碰撞连环,又各自消散。然而雾气不去,阴风刀刃随散随凝,仿若无穷无尽,这于内外交困的剑者来说,却是颇为不利。灰衣剑者显然也心知肚明,不愿在此与红衣女缠战,当下剑意一转,外放金芒登时全数回转己身,穿梭织绕,化为护身剑罡。随此剑势压力一去,雾气中起了一片沙沙细响,突兀卷旋数道恶风,不下十余条翻腾白蟒齐齐跃出,四面八方,扑人欲噬。灰衣剑者不动不避,周身金芒一吐,白蟒杀机及身刹那,顿闻金声大震,恍如轰雷烈电,破裂九霄而来。刹那金风剑雨,云撕雾灭,白茫雾气、山阴小谷,竟在此一击之下尽化飞灰,燎做一片茫茫白地。白地正中,剑者独立,十步之外,小潭水光潋滟,虽已只余两尺见方,但犹然存在。只是随即见灰衣剑者扬手一招,古朴阔剑跃出水面,归于他手。而随着古剑一离,仅存潭水也如同烈阳照雪,“嗤嗤”几缕青烟飘起,再不留一点痕迹。

灰衣剑者这时方将身一转,重新驾起剑遁,就往外走。金光直上,要往已墨蓝近黑的天空冲去。

此时夜幕已垂,素月天星明明烁烁,间或有三两缕淡云游曳其中。灿金剑光冲天而起,忽然却见星河之中的几缕淡云悠悠荡荡,迎着遁光倒垂而下。来势看似飘渺,实则极速,一转已至,须臾张如纱幕,竟是又把还未及起势的剑光兜回山谷之中。纱幕落地,转眼散开,重新化作茫茫白雾,一如之前情形,将灰衣剑者困在其中。

灰衣剑者眉头一皱,不想红衣女手段如此了得。若放在平时,倒也不在他眼下,无非手起剑落,杀出一条路来。但眼下几次反复强行出手,神智之中愈发阵阵昏沉。他之痼疾乃在魂魄,越是□□硬抗越是不妙,手中再一催剑光,身形霎然一晃,竟有几分虚化之态。

雾气中笑声忽来,随即红裳掠影,一闪而至。阿萝在白雾中突兀现身,与灰衣剑者不过丈余远近。素手一扬,血袂飘飘,一掌当胸拍来。剑者忙起剑一迎,那掌势中携九泉深一脉秘法,克制勾拿魂魄最是奇效,一声闷响,灰衣剑者竟连退数步,脸色愈惨,立刻抖手持剑一化,剑吟如龙,绽出数道利芒,绞向阿萝。

见剑气凌厉,阿萝倒也不急于再次抢攻灰衣剑者,身形一转,红袖翻飞,又自雾阵中唤出数条白蟒相辅,与那几条剑芒缠斗起来。一时阵中金声鼓荡,犹听得她嗤笑道:“你这般勉强施为,要是折损了妾身欲取的魂元根本,却是不美了!”说话间,一手长袖荡开一道剑芒,另一手五指纤纤,如弹琵琶,向着白雾浓郁处一抓,无数道阴风登时从雾中卷起,人影摇荡,重重叠叠,不知内藏多少凄魂怨魄,一齐向那几道剑芒围扑上去。剑芒虽利,但无灰衣剑者以真元驾驭,却只能斩斫外物,被这无数无形无质的冤鬼一冲,夭矫飞腾之势立时受了阻,非但不能破开,受阴风鼓荡,反而有明烁不定将灭之兆。

这时忽听阿萝纵声一喝,双掌陡然一拍,那无数困住剑芒的冤鬼与白蟒齐齐应声一爆,震响连天,金尘四起,漫天雾海也为之一荡。剑芒难抵阴雷之威,悉数被破去。灰衣剑者身在外围,本在趁着剑芒拖战之机极力压制身上异状,这番巨大冲击一至,脸色大变,连连后退,身上灵光陡然一暗,体内那股暴窜气机再难压抑,一时间魂魄如裂,脑中轰然一声,神智已去九霄云外,往后便倒。

阿萝掩口一笑,红袖一抖,吐出数丈,便要去卷他身躯。将将及身,灰衣剑者身后古剑忽然绽出一声清吟,自行离鞘跃出,剑光如金闪,只一转,便将红袖削去三尺余长。随即腾跃在空,寒芒吞吐,呈护主之象。

阿萝却是不急不怒,笑吟吟打量了古剑几眼:“区区凡器,不过得了几十年的精魄滋养罢了,就妄想争辉,可笑!”笑罢,倒也不急于动手,而是后退几步,身后翻卷雾海立刻凝出一座云榻,任由她坐了。随后白茫一涌,直往剑芒护持所在围去,只待女萝鬼雾将剑上灵机消弭,无论是人是剑,皆可手到擒来。

雾气翻涌如潮,古剑受困其中,登时发出一声哀鸣。阿萝一旁坐观,素手一翻,擎出骨梳,又一下下仔细梳理起自己漫漫垂落的一头白发。只是刚刚梳理了数下,忽然心头一凛,随即就见茫茫雾海微微一晃,似有细不可查的涟漪自南方阵角荡漾开来。

这一片女萝鬼雾是她亲手祭练之物,专为成就一门偌大神通妙法而来,是以牵系心神之中。适才那一点动静已是细微之极,但仍瞒不过她耳目,分明是有人以极为巧妙手法将这遮天锁地的雾阵揭开了一角。不知来人身份,但偃鬼王这一脉素来独来独往,当下也不去分辨敌友,将手一甩,骨梳化作一道寒光,就向阵脚动荡处劈头砸下,喝道:“什么人?”

骨梳挟厉啸砸入雾海,光芒一闪,随后便没了动静。阿萝轻哼一声,扭身站起,一双红袖一震,便要施为。然而正在将吐未吐之时,空中陡然窜过一道灵光,来势极速,交睫已至,一转将昏迷的灰衣剑者兜起。护主古剑寒光刚刚一吐,灵光中又落一点清芒轻巧点在剑身,竟将那股杀伐剑意登时压下,随即也被卷起,直往南方破开的阵脚遁去。

阿萝柳眉一挑,怒喝出手,长袖一旋,阵中雾浪大起,隆隆卷涌,本是无形之物,一时却如怒浪惊涛,望上便冲,更有数十条白蟒张牙舞爪腾跃而出,一同扑向那道灵光。

电光石火间,一道翠绿光芒自灵光中飞出,一晃到了雾海之上,原是一截青青翠竹。翠竹一现,霎时幻化无边竹海,向下便落。一时风自空中来,摇动竹韵悠悠,乐声琳琅,漫天掀起的雾浪与白蟒竟为之一镇。便是这数息停顿,那道灵光早裹挟了灰衣剑者,循着破开的阵脚来路,飞遁离开。一出雾阵,天地变幻,重现月辉星芒,山岚野风。随后灵光中一声轻笑,直投远天而去,阿萝纵然随即打散竹林阵境,也是追之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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