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2/2)
秦晏熟悉义父的性格,现在沈侯愿意委屈相让,和卫辛维持表面的和平,绝大程度是因为他这个义子,因为他在意这个亲姐姐甘愿让出皇位,这才愿意承认秦雪儿这个女帝。
如若他知晓秦雪儿并非秦氏血脉,哪怕知道自身实力比不过卫辛手里的兵权,他也会不惜搅个天下大乱重新来一次宫变造反将他送上皇位!可那绝对不是秦晏所愿见到的。
此时秦晏隐隐生起了一种很奇怪的心思,仇恨苏清,同时又诡异地有些羡慕嫉妒她,只有疯子才可以不顾全天下的人的性命和世界的安危,冷心冷肺地肆意妄为;可惜他是个正常人,有正常的情感,连天下大乱黎民百姓遭殃都接受不了,何谈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
是,他昨日是发疯手刃了许多仇人,可是和苏清相比又算是什么?苏清可是冷漠地藐视芸芸众生。她是个疯子,沈晏之也是个疯子,无怪他们纠缠在一起相爱相杀,只可怜他秦晏只是因为是沈晏之的转世就被迫搅和在其中。冷静下来恢复理智的秦晏,到底是对自己秦晏的身份比前世的沈晏之更加认同。
沉吟片刻,秦晏半垂下眼眸,编造了一套合理的谎言,既能解释自己发疯的行为,又能不被沈侯察觉到真相,还能让沈侯对苏清产生戒心。
“没什么,只是因为这段时间住在皇宫,和女帝和安乐相处多了,发现了很多自己之前忽略的东西。安乐可能是从小生在暴君的膝下深受他的宠爱,相比于犀朝的帝姬,她对盛朝公主的身份认可更高,并且不知听了谁的教唆,心里坚定认为您是个大奸臣,盛朝被推翻都是您的罪过,因此将我也恨上了。我和她就此大吵了一架,我看重的亲人把我当仇人,把仇人当亲人,我伤心激动之下就一时间没想通,闯到天牢把安乐嘴里的亲人都给杀了。”
思索了昨天苏清的行为,又是故意激怒他发疯犯错,又是借此成功劝服前朝旧臣们变节,晚上又趁他疏忽利用他的冲动给义父沈侯设套,一方面促成发配他去修皇陵的旨意,一方面让沈侯答应推那些前朝旧臣们重新入朝为官,秦晏几乎能确定她现在已经改变了自杀毁灭世界那种疯狂的想法,而是一心想要重掌朝堂再次登上女帝之位。
秦晏想了想,苏清能转变思想某种程度上是好事,只要她有了追求不再自杀,那么她就没有了威胁他的筹码。他非但应该反对她争权夺势,反而应该默默推一把,她想让他督建皇陵离得远远的,那么他就暂且离开一年任由她的求生欲望滋长。
不过同时,她既然这么诛了他的心,他也不能让她好过不是?苏清越是想掌控朝堂重登帝位,他就越是要和她作对阻止生乱,想想一年后或者几年后她费了那么多心力结果所求并未达成,而是被他秦晏抢走了帝位,苏清肯定会很难受吧?这就是他的报复!
于是秦晏又给义父沈侯给予了暗示,表示自己对帝位重新拥有了兴趣:“至于女帝,我观察了几个月,发现她其实并没有多少政治才能,再这么下去,恐我大犀秦氏的江山再次改朝换姓。义父,儿后悔了,不应该被亲情蒙蔽而失去理智,只是因为皇姐想做皇帝就那么轻率的放弃皇位让给她。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皇位不仅仅只是个位置,更是关系朝廷和万民的要事。不过也可能是我看差了,这一去修建皇陵一年,正好托义父您在旁好好看看,如若皇姐真的能力不胜,为了大犀秦氏的江山我也不得不采取非常之法。”
沈侯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当真的听到秦晏此话时,依然忍不住惊喜激动。
“义父知道了,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细如发,不愧为父的多年教导啊。此处只有你我父子,为父不介意说句实话,以我对女帝朝上朝下的相看,她无论是智谋还是手段在这个帝位上都差了许多。唉,你也知道为父前朝多年经营就是为了让晏儿你夺回秦氏的江山,我手下的一众臣子都极力拥护你登基帝位,当初要不是你执意相让,我也不会同意让一介女子还是前朝皇后违背传统当上皇帝。现在你想通了,能冷静地用理智思考一切,为父深感欣慰。不过,女帝现在拥有卫辛以及他手中兵权的支持,尽管你我知道她不配帝位,现在也不是乱说的时候,今后还需小心谨言。”
沈侯说着话音一转,面色变得更加严肃,压低了声问道:“晏儿,为父恐怕连累了你,因为你我的关系,卫辛怕不会支持你夺位。哪怕是女帝出了意外,以我之见他也很有可能会支持安乐帝姬继位女帝,而不是更加名正言顺的你。所以晏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无法正常顺利继承女帝的皇位,你要怎么办?”
秦晏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沈侯的意思,卫辛不支持他,他想要夺位就只能宫变造反。快者,暗杀掉女帝加速夺位进程;慢者,等到女帝自然去世他也得和反对他的卫辛发生兵斗。可他是想和苏清争位报复她,却对于再次宫变引起朝廷生乱十分抗拒,思来想去还是暂时维持安稳让秦雪儿继续坐在女帝的位置上更保险。
“义父,暂时不宜多动。卫辛兵权在握,我们暂时没有实力对抗,所以还是暗地里养精蓄锐为妙,前朝您都忍了几十年,再忍一两年又何妨。至少在我去皇陵的一年里,您一定不能让皇姐发生意外,只要我回来时皇姐还在位,一切都在可控之中。这样一想去皇陵也不是坏事,没有卫辛的耳目,我可以在外更自由地招兵买马发展自己的势力。”秦晏如此说道。
沈侯点头称是:“晏儿你说得对,暂时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你既然认同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那你接下来在皇陵的一年就要辛苦一些了。对了,先太子秘密留给你的遗物你打开了么?当年盛朝皇帝听说了宝藏的传说,就把皇陵特意建在了传说中宝藏的位置。你尽快想办法打开机关盒拿到其中的藏宝图,在修建皇陵的一年里你记得秘密寻到宝藏把财宝转移。招兵买马发展自己的势力都是要用钱的,前犀朝皇室开国皇帝留下的宝藏据说富可敌国,有了宝藏事半功倍。就算是自己寻不到,也要堵死皇陵入口,不能让宝藏落在其他人手里,切记。”
脑子突然多出了两世的记忆,秦晏本就三世交缠在一起分辨不清前世今生,又因为苏清的仇恨和报复,满心被前世的感情所占据,以至于秦晏忽略了很多事情。
如若不是沈侯提起,秦晏都快忘记前犀宝藏和藏宝图的事。
这一世,小秦晏寻到先父遗物的机关盒,还未打开就被苏清发现抢走了。
不过无碍,前两世沈晏之都寻到了宝藏并发掘出来为己所用,而且他明确记得苏清应该并不清楚宝藏所在的确切位置。
真正的宝藏并不在盛朝皇陵那里,传说只是秦晏的生父故意传出去的障眼法,前世沈晏之也是在盛朝寻了多年未果后才意外发现藏宝图的机密的。
第一世苏清只是深宫后院里的女人并未参与政事,第二世苏清前期也隐瞒了自己的实力没敢过多参与引起沈晏之警惕,是等沈晏之平定天下后才冒出来夺取胜利果实的,所以即使苏清身为沈晏之的身边人,她也只知道宝藏在蜀地的大致位置,具体在哪里并不清楚。
思及此,秦晏不由怀疑,苏清非要把他发配远远的去盛朝皇陵旧址上修皇陵,可能并不仅仅是不想看到他,还可能是因为宝藏的缘故。
毕竟秦晏生父就是怕被人发现真正宝藏才故意传出盛朝皇陵那个假地址扰人耳目的,所以盛朝皇陵距离蜀地真正的宝藏地点距离甚远,要想从盛朝皇陵秘密过去蜀地挖宝十分困难,来回一趟就要耗费许多时日。
而秦晏作为奉旨督建皇陵的钦差,又不可能瞒住所有人秘密消失多日前往蜀地,而且苏清肯定会暗中派人看着他,一旦发现他不在皇陵必定又会拿去做新的文章。
与此同时,苏清把秦晏发配皇陵,她就算是暂时不知道宝藏具体在哪儿,但是知道宝藏的大致位置一年时间里也绝对能找到宝藏。更何况她还手握藏宝图,如果能破开藏宝图机密她能把位置确定更精确,所耗费时间更短!
秦晏想着不由冷笑一声,恐怕苏清的如意算盘要打空了。要从盛朝皇陵秘密前往蜀地挖掘宝藏虽然很难,但是也不是不能做到。就如沈侯所说,要是宝藏不能为他所用,就是毁了也不能拱手送给苏清。
“是,义父,儿子知道了。”秦晏慎重回答道,并且向沈侯请求:“义父,我感觉身边人手还是不够,此去皇陵,需要您再多给我安排一些人,最好是一批武功高能力强忠心又保密的死士。”
从昨天的事看来,他精心建立的势力到底是差些,非但不如沈侯的人手,就连苏清的耳目都无法瞒过。
现在他才十岁,什么都没有,不能和前世经营多年的沈晏之相比,与其抗拒义父的人在他身边监督保护,倒还不如主动向义父寻求更多的人手为己所用。
沈侯训练多年的人必然不会轻易背叛他,而且秦晏相信只要给他时间,一定能很快把义父的人培养成只忠心于自己的手下。
他此去皇陵,苏清肯定在宫里也会尽力培植自己的势力,还好他现在也拥有前世沈晏之的记忆,秦晏暗暗发誓一年后一定不可以输给苏清!
待义父沈侯走后,秦晏拿着昨夜下发的圣旨细细审视,待看到“叶川”两个字时,不禁嘲讽一笑。
他不知道这是秦雪儿自己的主意,还以为是苏清指使的,目的是营救叶川。
前世沈晏之对皇宫的了解不输于苏清,故而秦晏将叶川藏得隐秘,自信苏清根本找寻不到,没想到转眼她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让叶川看风水帮他修建皇陵?然后等出发的路上再秘密把叶川抢走?呵呵,想得没,他秦晏不会让她得偿所愿的。
收拾好心情后,秦晏梳洗一新,决定前去皇宫会会苏清,看看她得意的嘴脸。
现在苏清肯定以为是成功设计到他,处于胜利的喜悦之中吧,并且想象得知昨晚之事的他愤怒跳脚再次冲动发疯吧?可他偏不,苏清越是想以诛他的心为乐,他就应该变得越坚强越不动声色,让苏清自讨没趣。合理反推,他若是不受影响甚至开开心心地去见她,苏清应该会很失望吧。
秦晏进宫是以领旨谢恩的名头,本应先去见女帝秦雪儿的,却不想才一进宫门就看到了苏清。
她懒洋洋地坐在那儿,明显等候多时。
一看到他出现,苏清就起身堵住了路,生怕他跑了似的,笑眯眯的讽刺道:“平康王昨晚是去哪儿了,母皇和沈侯还有卫国公派了好多人都没找到人,想必你已经收到了圣旨,得知自己错过了不少事儿吧。本以为早上会见到你的,谁知道一等就等了大半天,直到现在才看到平康王的人影儿。看来是我把你想得太厉害了,没想到你不仅酒量不行,这消息不甚灵通啊。”
见状秦晏冷冷扯唇笑了笑,言语间丝毫不让,故意刺她的心道:“呵呵,小安乐,原来你摆驾在这儿是在等本王么?原来你这么喜欢舅舅我啊。”
眼瞅着面前一张和沈晏之一模一样的脸笑着自称“舅舅”,饶是知道他不是沈晏之,也知道沈晏之和她并没有什么舅甥关系,苏清还是心头一紧。
不过很快苏清就释然了,既然要做大事,她就不能再被沈晏之的事影响到,尤其是被秦晏以“舅舅”一词伤到。苏清对自己也狠,为了让秦晏知道用针扎自己没用,便自己拿针扎自己。
“是啊,皇舅,你是母皇的嫡亲弟弟,除了母皇外你和我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我能不喜欢你么?”苏清一擡眉毛,转而开始用“亲人”来刺激秦晏。
相比较苏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来说,秦晏到底是差了些,一听到苏清拿“亲人”来说事儿,就想到了他去世的亲姐姐和被她杀掉的苏晴,脸色一下子变了,再也无法扯起微笑,看向苏清的眼神骤然仇视。
“苏清,你别得意太久,昨天中了你的套是我疏忽大意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秦晴的墓前忏悔!”秦晏走近,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恨恨地说道。
秦晏一靠近苏清就下意识后退,不想距离他太近。不过擡头看到他的脸上不再带笑而是满满的仇恨,再寻不到沈晏之的影子,她的心里又莫名轻松了不少。
“恐怕你要失望了,我不认为会有那一天的到来。”苏清冷笑着回道。
“那可说不定。”秦晏强压住情绪,告诫自己不要被苏清影响,只有他越开心快乐苏清才会越难受,于是他再次展颜一笑:“说起来还忘记感谢你了,主动提议让我负责修建我秦氏皇陵,帮忙帮到我心口了,能够重建秦氏皇陵让我的先祖、族人,还有我的亲姐姐和秦晴能在地下团聚,这个惩罚的差事我乐意之至。话说苏清你真的好爱我,以德报怨呢,我前脚亲手把苏姓皇室的人都杀了,你后脚就想办法让我把苏氏皇陵拆了,让姓苏的孽障死了都无处可归只能做孤魂野鬼。”
由于对苏姓皇室不在意,苏清对秦晏这次的刺激也没反应,只是平淡地反问了句:“是么?你既然乐意,就好好呆在皇陵里,一年后也别出来了,留在那儿守陵,永永远远地和你的先祖、族人还有苏晴母女呆在一起挺好的,我祝福。”
“你——”
“我,我,我怎么了?”
苏清勾唇一笑,然后踮起脚尖吐出声音威胁:“秦晏,我奉劝你一句,昨天让你拿剑架在我脖子上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饶你一命是我心情好,你知趣的话最好乖乖接了圣旨滚得远远的去修皇陵,一年内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否则你为苏晴母女修建的衣冠冢和无名牌位我不保证还会安稳存在。”
“你敢?”秦晏再次气急败坏。
见状苏清心情很好地大笑,不屑地反问道:“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有胆子大可以试试啊。”
两人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虽然苏清比秦晏低了一头又瘦小许多,但是她的气势却丝毫不输。
秦雪儿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心里万幸她这回来得快,没看到两人再次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