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2)
沈侯爷却开口了,对卫辛的话深表赞许:“陛下不必担忧,卫国公既出此话,必定有所道理,臣认为此法可行……”
方才卫辛一开口,沈侯就眼前一亮,他知道卫辛有所图,为了达成目的肯定会帮他,但是没想到他一开口比他还狠。秦雪儿想不明白的事,他可是一听就明白了。
今晚宫里是起火了,但是普通百姓们怎么会知道是天牢起火还是别处起火呢?又怎么知道死的正好是前朝逆贼们而不是别的宫人呢?所以只要捂住知情人的嘴就可以了,就当今天秦晏没去过天牢,什么都没发生,那些人还被关在里面茍延残喘地活着。
至于之后前朝逆贼们死去的消息传出去也不怕,可能是一个月后,如果瞒得好也可能是一年两年十年后,到时候他们怎么死的原因又有谁知道呢?
在天牢里的邢犯能有什么好待遇?女帝开恩留下他们本就该死的性命已经是仁慈了,难不成还像是以前当主子一般好吃好喝供着?养尊处优的小主们落到牢里过不如人的生活,又能活多久呢?一个接一个慢慢死去不是很正常么?
听完沈侯明里说得话还有暗里的暗示,秦雪儿恍然大悟。
不过她还是疑惑,卫国公怎么突然开始为沈侯解围了?秦晏血屠天牢的事情这么轻易就解决了,那么他们今晚费这么大功夫是干什么?
沈派臣子虽然没想明白症结,但是毕竟卫辛帮他们是好事;但是卫派臣子就不一样了,和秦雪儿抱有同样的疑惑,他们还心心念念着那些忠臣义士的死,不由各种心思,或悲愤或动怒或不解,国公为什么帮沈贼说话?难道就这么算了?
卫辛没让他们疑惑太久,女帝秦雪儿点了头,将彻底禁止真相外传的基调定下来后,他就又一转身立刻朝沈侯亮剑了。
“此事是要瞒下,但是平康王擅闯天牢屠杀犯人的罪过不能不罚,还有沈侯私闯皇宫及纵容手下火烧天牢一事也乃大罪,虽如侯爷所说皆有情可原,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惩罚势必不可免,只有这样世人以后才能以王爷和侯爷为警示,明白朝廷法度不可违皇宫规矩不可破,侯爷认为呢?”
有来有往,有借有还,很公平。前面卫辛帮了沈侯,现在他用同样的话问沈侯,沈侯心里再不满也只能忍着,明面上还得深表赞同地吃了这口亏。
“卫国公说得是,臣知罪,为表心诚弥补过错,臣愿捐献皇宫走水后重新修缮宫殿的一切费用,其他但凭女帝责罚。”沈侯认错地干脆,也不怕自己受罚,只是在义子秦晏的受罚上依然在讨价还价。
“不过晏儿之过,情有可原,法外尚有容情之处,更何况王爷和女帝乃同胞血亲,相信女帝能感知理解胞弟的心绪。有错当罚,但实在不宜过重,否则外臣和百姓们得知依然会有非议,猜测平康王被重罚的重罪的原因,恐怕反而不利于掩盖前朝逆贼们死亡的真相。对于晏儿的惩罚,还请陛下三思!”
“哦?”秦雪儿下意识问道。
眼看她要落入沈老贼的套,苏清连忙悄悄推了秦雪儿一把。
秦雪儿眼皮一跳,话音一转言道:“沈侯说得在理。”
然后她沉吟一声,又转向了卫辛,端水一般又作迟疑状:“不过卫国公说得也在理。”
故意悬了他们的心一会儿,秦雪儿最后才道:“这样吧,沈侯,卫国公,你们各自说说认为平康王应该受的惩罚,朕听后再思量一番。至于沈侯的罪罚,你纵属下在皇宫放火,承担修缮宫殿的费用本是应该,不算是罚。嗯,还是先定平康王的罪罚吧,其他稍后再议。”
闻言卫辛和沈侯各自发表意见,卫辛意在安抚身后尚处悲愤的臣子,坚决要重罚,当然也是为了给谈判留下商量的余地往重了说,言道至少罚秦晏三年禁足面壁思过;沈侯自是不肯,又是谈苏秦两姓的仇恨又是讲女帝和秦晏的姐弟亲情,表示秦晏罪不至此,三年实在是过重,若是卫国公嫌他之前一个月的提议太轻,加到三个月也不是不可以。
一个要三年,一个只三个月,两人互不相让,这又引起了他们沈侯两派臣子的争议。
又一番口舌论战后,沈卫两派都妥协了一点,沈派妥协到了半年,卫派妥协到了两年,再退却都坚决不肯退了,各执一词不肯相让。
秦雪儿正头疼,戏看多了也不好玩了,而且夜越来越深她都开始困了,比起看戏她更想睡觉。
还好苏清及时给她递了枕头,帮她出主意止住了臣子们的争执。
“好了,你们的话朕都听到了,不如朕来做个和事佬,你们各退一步如何?”秦雪儿先问了一句,也不管底下臣子们仍旧不服沉默以对的架势,只先后看向了两派之首的话事人沈侯和卫国公。
“沈侯只想要罚平康王禁足面壁思过半年,卫国公认为惩罚太轻;卫国公欲要罚平康王禁足两年面壁思过,沈侯觉得惩罚过重。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换一种惩罚方式,把惩罚的时限改一改,比两年短,比半年长,就按一年来算,你们可满意?”
沈侯和卫国公各自看了一眼,心里衡量了一番,这么争下去也不是事儿,多一点少一点,一年也就一年吧。
其实彼此心里也清楚,所谓禁足在家面壁思过,对于平康王来说吃穿住的生活上不受一点罪,也就行上面受点限制,但是也只是明面上不出去而已,真相想出去做得隐秘点也是时时都能出去,只要不被发现就行。
那为什么两方还对秦晏的刑罚时间上如此在意呢?是因为只要禁足了,明面上秦晏作为亲王就不能再参与朝堂,在他被禁足期间,朝堂上卫派和沈派的权势之争将只是臣子间的争斗,和皇位无关。
说到底卫辛想保女帝的龙椅,趁此时机稳固权势,等秦晏出来了也难以动摇女帝的根基;而沈侯则不该扶植秦晏上位的美梦,想早点让秦晏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拉拢朝臣,秦晏越晚出来他们宫变造反的时间也要往后推延。
时间上没问题了,就要考虑女帝所说的惩罚方式了。沈侯和卫辛在这方面倒是想得差不多,觉得女帝作为秦晏的嫡亲姐姐,自然是护着秦晏的,就是心有忌惮也不敢做的明显,能给出的惩罚不过是到皇祠或者皇家寺庙,换个地点罢了。
谁知秦雪儿不按常理出牌,提出了个两者都意想不到的主意:“朕也是受晏儿深夜到皇祠祭上无名牌位之事所启发,沈侯讲晏儿是想起了我们已故的母亲还有未出世的妹妹,晏儿对苏氏的仇恨归根究底也是源于苏氏的惨无人道,前朝逆贼不仁,将我大犀秦氏一族赶尽杀绝,皇室宗亲们不仅死得悲惨,身后事也极尽凄凉……”
讲了一大串后,秦雪儿才说出苏清给她出的法子:“朕左思右想,还是想让我秦氏亡灵得到安息,不如重新修建我大犀皇陵!晏儿说年幼也有十岁了,算一个小小少年,朕看就让他奉旨督建皇陵如何?”
督建皇陵此话一出,沈侯和卫辛均是愣了片刻,然后居然统一了战线,双双表示反对。
沈侯是觉得重建皇陵是大工程,先前大犀皇陵早就被盛朝贼子毁的毁抢的抢占的占,重建皇陵无疑是个大工程,耗费的功夫别说一年了,长的可能要拖到三五十年,而且督建皇陵可比在家禁足辛苦多了,怎么可能让秦晏领这么个苦差事浪费几年青春呢?坚决不行。
卫辛则是觉得,前朝暴君骄奢淫逸劳民伤财惹得天下百姓怨声载道,新朝初立实在是不宜大兴土木,一则要让百姓们休养生息,不能大加徭役;二则容易让百姓们联想起暴君,对女帝的名声和新朝形象不利;三则前朝暴君国库亏空,新朝继承下来的国库里也没多少钱,而朝廷需要用钱的地方那么多,实在是没必要浪费在修建皇陵这种事上。说句不恭敬的话,秦氏的人都死得只剩下两个人了,哦不,加上帝姬有三个人,劳民伤财修建偌大的皇陵都找不到尸体,还是不建的好,真想建的话等女帝百年后,或者过个几十年新朝繁荣稳定后也行,现在绝对不是时候。
然而苏清既然提出这样的惩罚方式,那自然也是算准了秦晏的。
如果真的让秦晏禁足,还是这样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算计了他,就算时间短至一个月他都不会答应,如今“黑化”了的他又实在是一个变数,谁也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事来,想想就心烦。
可如果是督建皇陵就不一样了,以秦晏那么重视亲情的态度来看,重建皇陵让他的亲人和先祖们的亡魂得以安息,想必即便是明知道被算计了,他也对这样的惩罚甘之若饴。
苏清现在对秦晏的情绪也很复杂,一方面隐隐有将他和沈晏之分开,但还是看到他就厌烦;一方面又很怕自己哪天冲动杀了他,可因为沈侯的缘故暂且又不能真的动他,所以只能让他有多远滚多远,眼不见心为净。
相比沈侯,苏清更在意卫辛的看法,毕竟她现阶段的目标之一是要拉拢卫辛为自己所用。
是故卫辛异议一出,她就虚弱地从榻上起来,不再默默给秦雪儿用手写字出主意,而是光明正大地出声献计。
“卫国公不必担忧,清儿倒是有一良策。前朝皇帝对秦氏赶尽杀绝,对秦氏皇陵也是烧毁抢占,我新朝自是和前朝不同,平白烧毁盛朝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所建立的皇陵实在是暴殄天物,可惜至极,倒不如物尽其用,利用苏氏皇陵改建秦氏皇陵,这样既节省了新建皇陵所耗费的财力物力,也大大节约了建造皇陵所需的时间。同时,督建皇陵算是一份正经差事,平康王作为亲王承担此事合情合理合法,任何人知道了都不会有非议怀疑。”苏清有条有理地说道,既打消了卫辛的顾虑,也顾及到了沈侯的担心,甚至解决了臣子们先前的争执。
对于苏清此计,既能避免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卫国公自然是赞同。
至于沈侯,虽然利用盛朝皇陵改建能大大节约时间,让秦晏早点完事儿,但是督建皇陵毕竟辛苦,不如在家禁足来的享受轻松。
秦雪儿本来还想着沈侯肯定还是不愿秦晏吃苦,要再费口舌说服他,用苏清告诉她的理由——不如问问秦晏的想法,秦晏说不定愿意督建皇陵呢——没想到完全不需要,沈侯和卫国公一样很爽快就同意了!
她不知道,沈侯心里对此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盛朝皇陵奢华无度,督建皇陵无须担忧风餐露宿的辛苦不说,说不定还能发现暴君藏在深处未被发现的珍宝。
沈侯觉得,现在卫辛能在朝堂上跟他分庭抗礼,靠的就是兵权。他今后要想扶持秦晏夺位,招兵买马不可避免,多得是花钱的地方。更何况秦晏生父,先犀朝废太子所留给他的藏宝图,宝藏的位置据说也是在现盛朝皇陵原犀朝皇陵处,一年的时间足够秦晏寻找宝藏然后悄无声息地转移了。